分明是两军对峙之势。地上却更离奇,一只像是小山一样的巨兽,虎齿人爪,眼睛长在腋下,它往前奔走几步,一口叼住地上仅剩的十数个妖兵,囫囵个的张开大口吞了进去,发出婴儿般的赫赫声。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莲头皮一炸,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风俊解释道:“那个男人是万妖窟的左使孔雀,他怀里的那个,是左使鲲鹏,我来的稍晚,听说是饕餮吞了鲲鹏,他领着兵马来救人的,不曾想正与我的兵马对上,便成了这副局面。”“地上那个就是饕餮,是神龙族先祖的九幽孔雀带着鲲鹏回了万妖窟底,眉目阴沉得可怕。折了一万大军不说,险些连鲲鹏也栽了进去,好在他来得算是快,鲲鹏法力高深,才好歹没被贪婪的饕餮给消化掉。孔雀注视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鲲鹏,抬手吩咐道:“来人,给左使清理一下。”鲲鹏再好战再不拘小节,到底是个女子,在饕餮肚子里待了大半天,身上染了些难闻的味道,合该好好清理一下。她昏了一日便醒了过来,转眼生龙活虎,与平素无异,立刻翻身起来去找孔雀。孔雀正端坐在房里,手中握着他的雀翎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面前端放着上次那面水镜,若有所思。鲲鹏一脚把门踹开,雀翎扇的数十只眼睛包括孔雀的一齐看过来。“死妖男,”鲲鹏心里一抖,“你、你把那扇子拿开,我眼疼!”孔雀从善如流的把扇子倒扣在桌上,温声说道:“你醒了。”“嗯,刚醒。”孔雀不像往日要调侃她几句,反而含混的嗯了一声,说了句“那就好”就继续入定似的看着水镜。鲲鹏:“你在看什么?”“在看楚茨。”鲲鹏探过头去,道:“这分明什么都没有啊。”“就是什么都没有我才在看,”孔雀道,“上次我们给她下了咒术你还记得吧,虽然从没抱过能起什么作用的想法,但是好歹可以掌握她的行踪,然而你看现在,这上面什么也没有。”鲲鹏也皱起了眉:“没有是什么意思?伤重不治,死了?”孔雀:“……”该说你单纯还是蠢呢?他叹了叹气,说道:“不可能的,你我比谁都清楚她的性格,当初她一人横挑万妖窟千军万马,浑身上下撕咬得没一块好肉,不还是将你我父辈收归旗下,为她所用,坐地为王。那时她都没死?现在这点小伤会死?不要白日做梦了,会害死自己的。”“我越来越觉得,无论是我们四万年前的推波助澜,还是如今的明目张胆,到头来终归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难道就让她葬送咱们妖界的未来么?妖界一日有她,便一日不可能置于日光之下!”鲲鹏一拍桌子,恨声道:“都怪那个什么山的昆甚么东西,若没有她,王上也不会心慈手软,早就几万年前天地格局就变了,我们俩说不定还是什么受凡人供奉的大罗神仙呢!轮得到风俊一个小毛孩儿么?!”她越说越来气,挥袖便走:“我要去砍了那个昆什么的东西!”孔雀重新把扇子拿起来,在身前摇了两下,一言不发地继续盯着那个镜子。鲲鹏都走到门口了,背对着他问道:“妖男,我要去砍人啦!”“嗯,去罢。”“你怎么都不拦着我?”“没什么好拦的。”“你就不怕我闯祸么?”“右使大人,万万妖之上,我想拦也拦不住啊,闯祸了我也只好带着人去救你了。”鲲鹏没好气的转过身,“蹬蹬蹬”的跑回来,一扭头又被孔雀的扇子闪瞎了眼,恨不得立刻把那扇子上的眼睛个个儿都戳瞎了。孔雀一看她眼神,慌忙把扇子捂了起来。他忽然“咦”了一声,盯着水镜的目光发直,半晌,叫道:“我知道了!”“你又知道什么了?”孔雀总是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变得有些红润,他道:“我知道她在哪里了,她在九幽!”“知道也没用,我们又不知道入口在哪里,抓不到她。”“但是我们知道出口在哪里,‘她’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你忘了么?”孔雀低低笑了两声,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看到上钩的猎物,“我们就埋伏在出口,等她出来。”鲲鹏沉吟道:“当年楚茨在九幽之地,不知为何元神一分为二,恶念出逃撞上了我们,我们将计就计利用她做了个天衣无缝的骗局,原意是想让她与昆仑君决裂,怎知后来弄巧成拙,反而把王上折进去了。如今即便故技重施,可她毕竟不是以前的王上了,还会有那么强大的恶念分出来,供我们施咒利用么?就算再有一次,昆仑山的那位也不会相信了。”孔雀一双灰褐色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她,盯得鲲鹏毛骨悚然:“死妖男!你看什么看?”妖男伸了个懒腰,慢慢往后倒,手指在原地一点,竟变出一张软榻来,病歪歪的往上一靠,身后七彩的雀羽展开来,手掌抚了又抚,不吭声了。鲲鹏:“说啊,我都快急死了!”孔雀:“叫声好听的,我就说给你听。”鲲鹏冷笑一声,长刀倒转,一刀柄打在他腰上,有道是“女怕打胃男怕打腰”,孔雀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自己死在楚茨手上之前极有可能会先死在鲲鹏手上:“我说说说——右使饶命!等不到楚茨我们可以等昆仑山那位的!就算是两个都等不到,我还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