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果小说

第57章（第1页）

赵云亦笑道：&ldo;然也。且这夜里攻城，有一大忌讳。那就是城上有灯火。而我军却不能在攻城时同时手执火把。必得摸黑而上。这样只会徒增我军伤亡。故而兵家多所不取。你们可知丞相如何克服了这一致命短处，于谁都没有料到的深夜，举兵鼓噪攻城，让白帝城守兵全无预料，只得半夜爬起来应战，被杀了个措手不及。&rdo;

赵广睁大了眼睛：&ldo;儿愿闻其详！&rdo;

赵统歪头沉思，忽然一拍脑袋，叫道：&ldo;天灯！是不是天灯！&rdo;

&ldo;统儿聪明！&rdo;赵云笑道：&ldo;正是如此！丞相放了数百盏天灯，照耀得整个白帝城亮如白昼。城中景况，被我军一览无馀！&rdo;

赵统惊叹：&ldo;百盏天灯？那是怎样壮丽的情景！除了八阵如云，百尺井阑，鼓声震天…尚有亲临阵前的丞相，与漫天的天灯！可想当时三军是如何士气大振！&rdo;

刘备欣喜得意之情溢于脸上，眼中亦有熠熠光芒：&ldo;人如其名，光照天地！羽扇挥处，三军振奋！竟使天灯自此之后被士卒百姓改唤作孔明灯！&rdo;

赵云亦微笑道：&ldo;是啊…那一战的壮观情景，怕是古来从所未有。我等印象深刻，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而我直到入了白帝城，才知道丞相在攻城至一半，我方阵形交替，防守稍懈之际，中了城上放的冷箭。幸好穿的铠甲够厚，未伤要害，他不欲人知，竟撑持着继续指挥，直到攻下白帝城。&rdo;

赵统倒吸了一口气。赵广亦是怔然。刘备叹道：&ldo;战场之上，矢石交攻。无人可保万全。统儿广儿，岂不见春秋时成公二年晋鞌之战。主帅必定亲掌旗鼓，激励士卒。阵形依旗而动，三军听鼓而行。旗鼓即是军心。当时晋国主帅与架车者都受了伤，却不敢停止击鼓。终于大克齐军。丞相与庞军师都深明此理。身为主帅，即使为流矢所中，他们也不会允许自己放下令旗，停止进攻。只是孔明当时比士元幸运一些，没有被射中要害。身为文士，他们不善于闪避格挡箭矢，可上战场时竟从不考虑这些。其勇不下于任何一位虎将。孔明指挥三军，极有章法，故勇而能斗，战则必克。朕不是不知。只是不愿他再冒此大险，才连年令他留镇成都，不得随军上阵。&rdo;

赵云道：&ldo;丞相入城休养时，常来此观星亭夜观星象，思考战略。还觉得八阵不够完善，致使阵形变换之际，防守露出破绽。所以又重新推演八阵，训练兵士，留下白帝城上方阵法六十四垒。&rdo;他说着，笑看刘备：&ldo;所以陛下思念丞相，也总爱去那里呆着。&rdo;

刘备笑而摇头。赵云继续说了下去：&ldo;且说当时攻城之时，既是深夜，百姓皆在家中躲避，不敢出来。后听得天灯之事，都好奇不已，想亲眼看看。丞相入城养伤，也不忘改革一些弊政，查整官吏，罢了几名贪官。白帝城百姓感念丞相，在丞相伤愈临别前夜，放了近百盏天灯，说是给丞相送行，对天祈福，祝丞相一路顺利，前往与陛下会师。就是那个时候，他们把天灯改叫做孔明灯。丞相直叹太破费了，要他们别这么说，要就替远方的陛下祈福吧！祝福陛下早日绥靖四海，匡扶汉室，再迎文景之治。&rdo;

15旭日

静夜沉沉，一轮明月高挂，星汉西流，早春微凉晚风吹拂，君臣父子四人的笑声和着江水声，四散在夜晚的观星亭中。

那一夜刘备高兴，先赶了两孩子回宫休息。自己拉着赵云在观星亭整晚不睡。直到天将破晓。

&ldo;陛下，&rdo;赵云笑问刘备：&ldo;陛下半年来皆是郁郁寡欢…何以近日竟如此欢喜？竟似回到了以前一样了。&rdo;

&ldo;子龙啊…&rdo;刘备笑道：&ldo;人哪里能回去从前呢。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朕虽老死，但孔明还年轻啊。想到此，怎不令人欢喜雀跃？&rdo;

赵云一怔。

&ldo;此时，朕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rdo;刘备感慨道：&ldo;然上天还给了朕足够的时间，让朕做最后一件事情。或许亦是朕这辈子做过…最伟大的事情。&rdo;

&ldo;是什么？&rdo;

刘备呵呵笑了起来：&ldo;子龙啊，你说我一世英雄。然朕就要死了。离开这个世间之前…&rdo;他望着长江万里，眉宇间英豪之气恍若当年：&ldo;朕要造就出另一位英雄给世人看看！朕要教他名垂千古，响震宇宙，胜过朕与古来任何一位帝王！&rdo;

赵云忽然便泪流满面。刘备此时一个将死之人，竟有如斯豪情壮志。一腔热血全由金石般坚固的情义镕炼而成，即便老了，虚弱了，仍不减半分。烧灼到了人的魂灵里，让人愿意为他生，为他死。

在这样一个冰冷刺骨的乱世，刘备有如一团烈火，令他们得见光明，重燃希望。当初在荆州随他渡江的数十万百姓何尝不是如此认为？如此君王，既是千载难逢。故他们愿以自己的浮生一世，去与他一起造就太平天下的沧海桑田。即便刘备因为用情过度而做了错误的决定，他们仍愿意做那飞蛾扑火。即便知道那烈火可能烧尽他们的一切，也还是忍不住要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只为了笑着看看彼此能不能浴火重生，再度携手！

诸葛亮如是…而他赵云亦如是！

&ldo;陛下！&rdo;赵云向来性情坚毅，几乎无人见过他掉泪。然他此时却紧拥住刘备，满面泪痕：&ldo;陛下，您不可离开臣等…&rdo;

&ldo;子龙可以为我而死。长阪坡七进七出，血染征袍。而成一世威名…&rdo;刘备轻抚着赵云之背，叹道：&ldo;朕要孔明做的，却是为我而生。你可知道，背负家国大任而生，却比赴义而死，要难上百倍！子龙…你会替朕守着他，照顾他吧？&rdo;

刘备推开赵云，握着他双臂，深深望进将军的眼里。

赵云含泪不停点头。

&ldo;子龙，从今日后，孔明便是朕的表率。你莫难过。朕去后，你依然会在他身上，看见朕的神灵。&rdo;

天边朝阳升起，仿佛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刘备笑看旭日东升：&ldo;朕既是天子，虽已年老，再无力匡扶大汉，也要令一位英雄与这朝阳一同诞生！孔明抱天下奇才，随朕磨练多年，其性情已成熟，羽翼已丰，威信已立，且正当盛年。其将光耀九州，震动天下乎！&rdo;

16射君到

射君到，说丞相叹卿智量，甚大增修，过于所望。

--《昭烈皇帝遗诏》

射援与陈震等随行官员来至永安宫中时，正是午后。一行人自成都赶来，下车后急匆匆入宫，来到永安宫后院刘备歇息处。

射援见礼毕，向刘备禀道：&ldo;丞相言道，此值春耕时节，他要巡视完都安堰方能动身。当晚半日。故先遣臣等而行。&rdo;

&ldo;国事为重。&rdo;刘备笑道：&ldo;思念经年，当是不差半日。&rdo;

射援怔然看着皇帝。他犹记得丞相阅信之时，双手颤抖，后竟失手将信掉落在地。却很快收敛起心绪，开始忙碌布置成都的一切。这里刘备竟云淡风轻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