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她。
漆黑如墨的瞳仁里,有茫然,有错愕,却亮得惊人。
似有什么东西将他混沌的世界,为他揭开一副崭新的画面。
他是侯府世子,他有尊贵的身份,却从未得到过与身份对等的待遇。
在外,他是光鲜亮丽的,受人羡慕嫉妒的。然在这座府邸,就算是最卑贱的下人,都知道,景候府世子景离,是一个不能宣诸于口的笑话!
他八岁,同他年纪相仿的孩童早就入了府学,便是府中妾室姨娘所生的庶子,都一一入学,只有他,从未踏入那座殿堂,从未有过任何受教导的机会!
现在,她在教他?
扣紧的双手颤抖得他几乎握不住,明明有很多的不解待问,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萍水相逢,他们只算是陌生人,甚至他亲口扬言要杀了她,为何现在,她会用开口对他教诲,用那种让他心里发酸发胀的眼神看他?
是不是跟别人一样,想着迷惑他?想着从他这个徒有虚名的世子身上获得好处?待发现从他这里得不到任何东西之后,便会将他弃若弊履,鄙夷的离去?
头顶漠然一阵温热,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被揉乱,连束发的玉冠都被带歪了。
&ldo;小小年纪,思虑过重,会长不高。&rdo;
懒洋洋的声音带着调侃,将景离心底汹涌翻滚的心绪瞬间逼退得干干净净。
她那张嘴,根本吐不出好话来!
刚才那番推心置腹语重心长,哼,定是错觉。
景离头一歪,脱离了在他头顶肆虐的魔掌,冷冰冰的斜睨浅笑的女子,&ldo;我还能长,你却是断不会再长高了。&rdo;
君羡笑容一僵,这小兔崽子,戳人心口啊!
阴恻恻的眯了眼,&ldo;至少五年之内,在我眼里,你都会是个小矮子。&rdo;
有本事,将自己拔高啊。
景离的志得意满不过一瞬,脸比之前还要黑。
死盯着起身抬高双臂,大摇大摆越过他的女子,感觉她的袖口划过自己头顶,景离直想举起小拳头怼过去。
居然赤果果的蔑视他?现在比他高了点,了不起么!
景候府的大厅,今夜特别热闹。
往常难有聚集在一起的姨娘小妾带着各自所出的孩儿,汇聚一堂。
偌大的客厅欢声笑语不断,孩童的欢乐逗趣不绝,显出侯府人丁的兴旺与和谐。
以往的家宴,景候大多是最后才出现的,今日却少见的来得早一些,坐在首座与环绕身边的妾室言笑晏晏,稳重温柔又不失多情,对几个庶子女也是怜爱有加,偶开口提点几句。
然当那个女子出现在大厅门口的那一刻,整个喧闹的客厅,瞬间沉静下来,所有人仿若被夺走了声音。
因是盛宴,厅中点着明亮的烛火,将大厅照的如同白昼。
这满室火光,却在女子出现之后,变得无比黯淡。
景候眼里闪过浓浓的惊艳,几近痴迷。
这世上,竟是找不出任何的东西,可以压下女子的光芒。
一袭简简单单的白色衣裙,不加半点点缀,如云的墨发挽着简单的发髻,剩余的头柔顺的批陈在后背、肩头,绝丽的容颜不施粉黛,却艳压百花芳华。最吸引人的,是她周身散发的气质,慵懒,散漫,藏着醉人的抚媚。
一眼,便可迷醉世人。
&ldo;见过侯爷、诸位夫人。&rdo;清凉的嗓音如同开关键,将厅中静止的画面激活。
景候妃首先清醒过来,第一眼,便是看向景候,然后才扯出柔美的笑容,起身走向君羡,亲热的拉了她的手,将人带到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