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困惑地看着男人。只见那男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温和嘴脸,于是你明白,诊疗时间内他暂时没有杀掉你或者强奸你的打算。你稍微放松了些——只是相对于刚才的应激状态而言。
“……我被一些事情困扰。”你说。你打算随便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熬过这一个小时。你可不敢对这个男人推心置腹。
但是你并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
——当然,你准备了一大段话要对心理医生倾诉。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得推翻重来。
你并不是一个善于临场发挥的人,你需要准备。
为了拖延时间,你拿起桌子上的一次性水杯,喝了一口里面的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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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一些事情困扰。事实上,它困扰我很久了。”你说,“嗯……”
你卡壳了。
男人温和地笑了笑,说:“你可以慢慢来,想好了再说。”男人的样子看起来和那天的样子完全不同,莫名其妙地,这让你感到安全。
你闭上嘴,安静地思考了大概一分钟,再次开口。
这次叙述很顺利,你觉得那些话几乎是自动地从你嘴巴里往外跳。
你说了自己异常的性欲,说了自己对辱骂的“性奋”,说了自己反复出现的梦境,说了自己一年半的“写真”拍摄经历,说了自己因为关系不够硬被夺走的工作机会,甚至说了只记得一个模糊剪影的人妖“老婆”。
你说自己很抱歉,说你做那些事情只是因为恨自己的失败和懦弱,恨这个世界的功利与残忍。你说你从没想过几张照片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你说你从没想过会害死人。说到最后,你泣不成声。
男人认真地听着,录了音,记了很多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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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询结束,他送你至门口。
“需要预约下次的咨询时间吗?”前台小姐问。
“下周的同一时间吧。”你如是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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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你就后悔了。
为了生命安全,你打电话取消了这次预约。刚放下电话五分钟,手机响起,是一个本地陌生号码。你想了想,放着没管,过了五分钟,这个电话再次打进来。你担心是工作上的事情,只好接了电话。
事实证明还是不接的好。
电话那头是何因——也就是今天的心理咨询师,也就是之前的强奸犯。
他想和你谈谈,明天早上九点,市中心的咖啡厅。
你回想当时,第一次去心理诊所时,自己在个人信息采集表上留下了哪些内容,然后绝望地发现该有的都有。
你只好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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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因向你道歉,为他当时疯狂的报复。
“我依旧恨你、鄙视你,但这并不代表我有资格用那样的方式惩罚你,虽然再来一次我仍会这样做。”他说,“总之,我欠你一句‘抱歉’。”
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没有资格做出受害者的模样,因为在他折磨你之前,你的确害死了他的妹妹。然而,你也无法将自己放在“幡然悔悟的加害者”的位置。
你予世界以恶意,世界报你以恶意,这两者并不能够相互抵消。
你笑了笑,只觉千万片人生的碎片迎面袭来,如狂风,如利刃,最终只卷起你的衣摆。你嗫喏着,双唇数次张敛,最终,肺腑间的言语却没有泄露分毫。
你连声道“无妨”、“无妨”,边说边摆手,态度十分虚伪客气,就像在酒桌上应付甲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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