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霄云思索片刻,给他推荐了三家餐厅,靳哲听着都不错,就道:“这样,餐厅信息发我手机上,迟点我挑。”最后他选定了一家,让李霄云帮他订位。李霄云笑着应了。后来靳哲想起来,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后悔,在那个晚上选择去了v&餐厅。v&是个高空餐厅,还划出来一片区域做屋顶酒吧。整个餐厅拥有全开放360°景观,不仅有美馔有美酒,还是欣赏x城绚烂夜景的极佳地点。侍者领靳哲到一个两人位,靳哲坐了下来,余光瞥见隔壁也是一个人。靳哲眼皮一跳,定睛又看了一眼。然后靳哲笑了,伸长手臂打了个响指吸引隔壁桌上男人的注意力:“诶,我识得你!”这举动本属轻浮,他做来倒像是顽皮成分更多。男人稍稍转过脸来看着他,眉梢带着询问意味轻轻一抬。“戎冶老友?”靳哲说着拿手在下半张脸上一比划,目光又朝他头发上示意,“换造型了,嗯?”成则衷也笑了:“不过我好像不识你?”他刚才看到靳哲也有些意外,更没想到还被他认了出来。靳哲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成则衷的脸,笑容都不自觉扩大了,心下大赞:这眉眼,真当绝品!“相逢必是有缘,不如趁此认识一下啰,”靳哲本来消退的兴趣已经激增,况且在他的字典里向来没有“怯场”一词,“介意我与你同桌么?”他讲国语语速慢,尽力将字咬清。靳哲天生笑嘴,眼睛生得也适合笑,摆出笑脸时还是挺得人好感的——至少也属于顺眼,于是成则衷欣然道:“请。”靳哲更为满意,爽快人!于是他转移到新的座位上,同成则衷作自我介绍:“我叫靳哲。”成则衷带一分笑意点点头:“成则衷。”“成、则、衷……”靳哲一字字念过,弯着笑眼问,“哪个‘则’,哪个‘衷’啊?”“‘以身作则’的‘则’,‘言有所衷’的‘衷’。”成则衷回答他——其实他名字的发音大概有点为难港城人,靳哲念“则”字确实略显吃力,成则衷也没流露出不满神情。“y省人,还是港城人?”成则衷明知故问。“港城,”靳哲耸耸肩膀,笑嘻嘻地自我嘲解,“国语烂,见谅啦。”成则衷但笑不语。那晚跟戎冶在酒吧的时候戎冶还简单提了提成则衷从前性格冷淡,靳哲跟成则衷接触了这一会儿,瞧着成则衷的神态暗自疑惑,这哪里冷了?两人坐在一张桌上愉快地用完了晚餐,靳哲有心再与成则衷多待一会儿,便提议去酒吧挖掘一下他们的特色鸡尾酒。成则衷没有拒绝。坐着的时候靳哲以为他们俩差不多高,结果等成则衷站起来了靳哲才发现,人家比他多出的高度在腿上。靳哲消化了一秒就毫无障碍地接受了。年纪比我大怎么了,个子比我高怎么了?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反正也不是没经历过。然后靳哲又注意到成则衷走路实在有些慢悠悠,弄得他的步伐也失了节奏。成则衷微微一笑,不遮不掩地告诉靳哲实情:“我的左腿不太好,走不快。”靳哲“唔”了一声,眨了眨眼看着成则衷的双腿,情无独钟(一)戎冶和他那些少年时代圈子里一起玩儿过来的的几人几年前就一同弄了个私人性质的消遣地儿——不对外开放,出入都是熟人——倒论不上多花样俱全,胜在私密性高。跟上一辈偏爱的那类以标榜身份、互通资源为核心、入个会籍还得重重审核的高级会所又不一样,就是供几个出钱的金主平时自己过来放松娱乐或是招待公事上的伙伴,要是乐意,当然也能带上三两朋友一起。几位出资人之间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是,每个月11号和22号的晚上,有空的都会来露面、聚一聚联络感情,所以不事先透露的“特别节目”也都放在这两天,通常一次“荤”一次“素”。戎冶最初跟他们一起弄这么个地方的本意是不希望昔年那些玩伴随着社会身份的改变而变了质、彼此之间渐行渐远。倒不能说这办法全无作用,只是人的社会属性存在定律,当戎冶因父亲身亡成为圈子里最早、甚至可以说过早掌握了家业实权的那个人之后,其他仍在家长阴影下、也许还需在家门之内竞争的人对他的态度就自然而然地生变了。表面的热络熟稔果然得以维持,甚至更甚从前,但随着时间推移,戎冶比从前更清楚地从他们话里听出不露骨的谄媚、从他们眼里看到伪饰后的贪婪。这感觉就跟喝着掺了水的酒一样令人不舒坦,所以加上后来戎冶总有些行程需保密的事情要亲自出面,就不是每次双号的晚上都会聚会上出现了。只不过每逢填补金库时,戎冶照例还是出钱最慷慨的那一个,搞得其余人也不是很摸得清他的态度。戎冶已连着三次没去,但他知道本月11号那几个家伙刚酒池肉林过,这天是22号,按道理晚上就该换个口味玩儿情调了,戎冶便邀上了靳哲。等到了地方,靳哲发现这处地理位置清幽僻静,从外面看瞧不出什么门道来,就像是个风格简约的、占地面积大些的普通私院。等保安恭敬地将两人请进门里,靳哲才真正有了些兴致——迎上来奉茶的女侍者身着窄袖罗衫,画着戏曲妆,妆面古韵中糅合现代风格,去了厚腻自成清艳;发型有传统大头的神韵,但只有三两头面装饰、减去许多累赘,长长的线尾子从身后拨到肩上、垂落胸前。“贵客们请吃茶。”侍者轻举茶盘请他们饮茶解渴,垂眉顺目、丹唇逐笑,一开口便是清丽婉转的昆山腔。靳哲扬起嘴角道:“嚄,有点意思。”便拿了其中一杯凑到鼻端一嗅,仰首饮下,茶汤甫入口浓强刚烈,继而化作满口花香,待回甘则细腻绵长。靳哲放回茶杯笑赞一句:“不错。”戎冶饮了另一杯,侍者便含笑向着他们一礼端着茶盘又回去了,步态袅袅、身段婀娜,连不爱女色的靳哲看着,都觉得风致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