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下了场,随着舞曲又抖起肩膀晃起头来,宇文颢的笑微微凝在唇角,恍恍惚惚的,时光仿佛又穿越回到那年的多伦多,在库伯太太家的花园里,鲍皇叔举着酒瓶也是这样跳着唱着,回眸的一瞬间,锁定了隔壁窗户里的宇文颢,他们隔空相望,看的宇文颢心里一慌,此时此刻,心跳的依然剧烈,只是却多了一抹往昔如流水的淡淡感伤。莲华牧场的迎宾筵席,一直持续到夜空如墨,星光璀璨,人们点起了篝火,喝着奶茶,吃着烤羊腿,谈论着各自的喜怒哀乐。弯曲的河水如银丝带般缓缓流动在草原上,发出粼粼的波光,抬头仰望,宇文颢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星空,撒满了钻石。悄悄远离一方的欢闹,坐在浸着夜露的斜斜的草坡上,宇文颢的心依然无法回归往日里的平静。夜风吹过,不禁打了个寒噤,身上瞬间一暖,跟过来的鲍皇叔将一件棉袄披在了他的身上,顺势也在一旁坐了下来。“即便是夏天,这里的夜晚也凉,别感冒了,我的客人。”嗤,宇文颢轻笑,又接过他递来的热奶茶,微微抿了一口,还是皱了下眉头,依然不太习惯这个怪怪的味道。鲍皇叔的衬衫外套了个皮马甲,更像美国西部片里的牛仔了,一只手拎着啤酒,随着不远处的鼓曲,轻轻敲打着马靴,不时地吹着口哨,一派逍遥自在。“你现在……生活的很好。”宇文颢由衷地说。鲍皇叔乜着眼瞅过来:“你现在……不也挺好的吗?”宇文颢踌躇不语,继而淡淡地说:“谈不上多好,也无所谓不好,只能说是凑合,学习也挺累人的。”鲍皇叔沉吟片刻,又问:“你妈妈还好吗?听说她又跟你爸爸回国了?”“嗯,官司打赢后,他们就回去了,我妈说,我爸又买了套房子,跟马女士他们分开过了,钱呢,损失了不少,但也够他们养老的,我现在自由了,可以随时回国去看他们,他们也可以来多伦多看我,夏天过来住上一段日子,我带着他们四处玩玩,秋天一过他们就回去,嫌多伦多太冷,其实,这么多年了,他们不太习惯我的生活,我也不习惯跟他们一起生活,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还是分开过的好。”鲍皇叔喝了口啤酒:“嗯,在不在一起生活还得因人而论,重要的是你跟他们想什么时候见了就都能见到,再也没有比自由意志更可贵的了。”“是吗?你怎么也变成哲人了?”“我不是哲人,就是个俗人,你没听过那句话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宇文颢想都没想地接过话来:“是,所以你抛了……”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两人迅速陷入了沉默。宇文颢咬了咬舌尖,惩罚自己话比脑子快,似乎为了证明什么,语气重新轻快起来,踹了下男人的马靴:“为什么这里好多小孩管叫你干爹啊?”鲍皇叔来了精神:“对了,明天带你去我的学校看看吧?”“你的学校?”“是啊,我在牧场这边资助了一所学校,好多孩子又都重新捡起课本去读书了,也不知哪个皮孩子带的头,见了我就喊干爹,啧,我打算再多资助几所,也特么算开枝散叶了。”呃……“那我也资助点可以吗?”鲍皇叔倒也毫不客气:“行,捐多少都行,是份心意。”“我可不希望有人喊我干爹,我还很年轻。”“嗤,你倒想,不是谁都可以做干爹的,得有那气质。”“又吹牛逼,做这么点事就觉得自己是个善人了?还是缺德更符合你的气质。”呵呵……两人低低笑着,望着头顶的星星。“这两年没再找一个?”宇文颢轻声问。鲍皇叔嗤地一笑,反问道:“那你呢?”“忙着考博,过五关斩六将的,忙都忙死了,哪有那功夫。”“岳华和乔尼不是邀请你参加过几次小规模联谊么?那里边就没个合适的?”鲍皇叔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讥讽和挑剔。宇文颢瞥了他一眼:“咱们这位岳教授,到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这传闲话的毛病,什么几次,就一次好嘛,是在他提升正教授的聚会上,人家也没给我搞什么联谊,只是有人托他帮着说句话,彼此认识一下,要个电话而已。”鲍皇叔换了个姿势,斜躺在草坡上,两眼如星地望着宇文颢:“你给了?”宇文颢白了他一眼:“没有。”“为什么没给?听岳华说,那可是他们系里最帅的男人了。”鲍皇叔不动声色地说着,又换了个姿势,平躺下来,头枕着一只手臂,仰望繁星。宇文颢有些烦恼:“都说了,没时间,也没那心情,你当我谁啊,见一个爱一个?”说到这回过味来,又踹了脚男人:“问你呢,怎么也没找?”鲍皇叔长长地吐了口气:“我这老嘛卡嗤眼的,谁瞧得上啊。”“那要这么说,有瞧得上你的就从了呗?”宇文颢也换了个姿势,跟他一起仰望星空。“嗯,没准,这特么也搞不到欢乐杯,我不能全靠左右兄弟陪我夜夜笙歌。”宇文颢闭了下眼,再睁开之时,还是忍不住低骂了一声:“银娃當妇!”鲍皇叔嗤嗤地低笑了几声,然后就闭上了双眼,嗅着草里的清香,宽阔的胸膛随着气息微微起伏着。宇文颢轻轻咽了下口水,平躺的两人,手臂似碰不碰的,不知不觉中,艺术生的小手指轻轻触了下男人的手,男人的手迅速覆盖在上面,将整只手都握住了,手心发着烫,还带着草叶上的湿漉。大结局:新邻居宇文颢也回握着,微微侧过身来,去看男人的脸,鲍皇叔却依然闭着眼,一动不动的,似乎是睡着了。宇文颢的声音却轻轻地在他耳边响起:“鲍玄德,你又应了……”鲍皇叔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黏着的嗯,然后波澜不惊地说:“我特么又没毛病,正常反应,请贵客无视。”贵客却有点没接没完:“要不,你考虑考虑,咱们还是只入洞房不拜天地怎么样?”鲍皇叔睁开了眼,星光映入眼中,熠熠闪闪地:“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啊,我素了这么久,枪都锈了,见头驴都能追出二里地去,你还在这勾搭我,缺不缺德啊?”宇文颢静了几秒,吐了口气,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行吧,随便你,反正我无所谓。”“做人怎么能这么随便呢,白又亮,几年不见你变放荡了。”“我没有,只跟你才随便,不想就算了,别装得跟正人君子似的,装又装不像。”“啧,我特么就是个正人君子。”彼此又安静了一会,这次是鲍皇叔先开了口,声音轻飘飘的又接回了刚才的话茬:“你可别后悔。”宇文颢更加的一本正经:“那你也别后……”话还没说完呢,宇文颢的身上忽然就是一沉,翻身而上的男人将人压了个满怀,气息喷着气息,目光交织着目光,微张的唇迫不及待地绞合在一起。鲍皇叔单有自己的一间毡房,布置的简单又温馨,炉火烧得正旺,却也没有炕上的两个人燃烧得更旺,依然简单粗暴,鲍皇叔甚至只沾了点口水就生生地闯了进来,宇文颢也不介意,忍住疼出来的眼泪,狠狠地与这个男人一起疯狂。整个过程鲍皇叔也只说了一句:“小点声,这的房都不隔音,放个屁外面都能听见。”“你大爷的别说话。”宇文颢噗嗤一声笑了,终究还是破了功了。洞房一入,整七天,却好像一眨眼的光景,宇文颢不得不走了,下一个开学季就要来临了。从古兰丹姆到阿依叔古丽婶,又轮番抱了一遍,宇文颢背起行囊,挥手告别热情似火的莲华牧场,告别雪山草场,鲍皇叔亲自开车送他回市里,去赶最早的一趟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