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着挖着,宇文颢渐渐琢磨过味来了,那天一大早,鲍皇叔不会无缘无敌被石子丟到,根据位置的判断,这孙子就在围墙附近,基德挖围墙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知怎么就被他发现了,看来,基德在这边努力,他在那边也没闲着,这是内外勾结的伟大成果。基德也好,玄德也罢,一对缺德带冒烟的……围墙的洞已经挖好了两天,但基德仍然没有回来,宇文颢渐渐失去了信心,不,准确地说,他失去了一颗猫心。周末的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只有窗外的风吹来阵阵的清寒,站在窗前,宇文颢神色凛然地望着隔壁的院子,缺德玩意跟小没良心,两只玩的正嗨呢……鲍皇叔将一个球抛来丟去的,耍的基德跟个小傻瓜似地追着那球,做着各种无聊的扑咬、追逐的举动,鲍皇叔也如同哄小孩般,叫着基德的名字,不停地夸它真棒、好样的,还时不时地拍拍它的小脑瓜,胡噜胡噜背,弄的基德也总拿脑袋撞他的腿,喵喵地叫着,就像再跟谁撒娇,那是在宇文颢这里从来没有过的媚态!频频冷笑,宇文颢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毛衣里……“累了吧宝贝?来,到爸爸这来……”鲍皇叔蹲下身,拍着手,呼唤着基德。爸爸?宇文颢嫌恶地皱了皱眉。基德放弃了球球,慢悠悠地踱回新爸爸的身前,蹭啊蹭的——好不惬意,鲍皇叔抱起它,搂在怀中,像库伯太太那样,亲了亲基德的小脑瓜,又提高嗓门,恨不得宣告全天下:“今天减肥到此结束,俺们回家家,吃饭饭喽,浪里格浪里格浪……”浪你b,哐地一声,宇文颢重重地关上了窗户。唯一的办法就是报警,没准还得给鲍皇叔记上一笔:诱拐他人宠物,侵犯他人私有财产,管他怎么界定的,反正有案底是没跑了。一整天过去了,宇文颢什么也没干,直到饿的实在不行了,才勉强打起精神弄口吃的,熬着小米粥,咬着热气腾腾的速冻包子,火上的粥咕嘟咕嘟翻滚着,心里的粥也越搅越黏稠,想着基德判若两猫的样子,不知不觉中,宇文颢沉沉地叹了口气,看来养什么都不是只给一口饭就行的……叮咚,门铃响了。鲍皇叔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基德,四只眼睛都望着面无表情的宇文颢。宇文颢既没有请进去的意思,也没有赶人,一声不吭地等着。鲍皇叔居然白了宇文颢一眼,虽没出声,宇文颢隔着肚皮都能听见他那句小兔崽子在嘴里打了个滚。一弯腰,鲍皇叔放下基德,还往屋里推了推,基德落了地,因着是熟悉的环境,倒也不紧张,却也不肯再往里走,转悠了几下,仰脸望着门口的鲍皇叔,喵喵地叫着。“给你送猫来了。”宇文颢还是不说话,将沉默进行到底。任何人在这样的沉默中,都会觉得有些无聊,或者微感局促,碰到宇文颢,一般选择非必要,不社交。鲍皇叔选择了勇往直前,还觍着脸笑呢:“哟,吃包子呢?什么馅的?”宇文颢这才发觉,自己嘴里还叼着小半个包子,没嚼完呢,连忙拿下剩下的一口,捏在手里,誓死不开口,就是直直地盯着鲍皇叔。鲍皇叔收起笑意,做了个颇无奈的表情,然后伸出一只手来:“咱俩和好吧。”宇文颢瞅了眼那只手,又大又宽,白白润润的,估计这人在江湖上也没搬过几块砖。空等了几秒,鲍皇叔自顾自地用那只被冷落的手捋了捋微卷的发梢:“留你家的猫,纯粹是个意外,它非要过来,爪子都挠破了,哦,你放心,这两天我已经给它上了药,快好了,你再继续上两天就该没事了,以后你也多陪它玩玩,有助于身心健康,既然养了,就好好养……”“说完了吗?”宇文颢终于开腔了。鲍玄德犹如听到天籁,重展笑颜,嘴却不停:“你看咱俩,街里街坊的,又都是同胞,没必要把关系弄的这么紧张,我这不也是心疼么,哦,我说的是心疼基德,你可别误会……”“还有吗?”“还有啊,给你提点小建议,仅供参考,别动不动就拿东西砸人脸,咱中国人有句老话,打人不打脸,鉴于我先有失于你,就不跟你计较了,这事咱俩扯平。”“还有吗?”“嗯……暂时先这样。”鲍皇叔重新友好地伸出手来:“和解吧。”宇文颢也伸出手来,将最后一口剩包子,塞进友邻宽大温暖的掌心里,趁对方低头的一瞬间,嘭地关上了门。瞬间,门又开了,鲍皇叔还站在原地瞪着手里的包子呢。“还我钱。”宇文颢从表情到语气,冻死个人。目光交战,各不退让,鲍皇叔眯起眼,将手中那口残剩的包子缓缓地噻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钱我还过了,是你不要。”“你真恶心。”“远不及你。”“回家玩你的杯子去。”“小兔崽子……”嘭——门再次被摔上,又被鲍皇叔一拳砸得痛叫了一声。基德终于回家了,跳上沙发,看电视,也不理宇文颢,宇文颢也没时间搭理它,先把围墙下的洞,填了个结结实实,我叫你们挖,再挖剁爪,先剁猫爪,再剁人爪。举着一袋妙妙鲜,看着基德不要脸地舔干净,宇文颢郑重其事地说:“以后你不会再有机会去院子里了,这是惩罚,懂了吗?”基德吃完妙妙鲜,吧唧着嘴,小爪洗着脸,置若罔闻。宇文颢瞅着它,轻声说:“你很喜欢他吧……”一夜大风后,满地残花落叶,库伯太太的那棵枫树,几乎吹落了一大半,露出了光秃秃的气象,落叶铺满了宇文颢家的门前。站在门口想了会,宇文颢转身回屋,从地下室里搬出一台鼓风机来,调好方向,风速开到最大,满地落叶重新飞舞,纷纷吹回了隔壁老家。这招是跟附近街区某个不知名人士学的,宇文颢上帝说了算落叶终究是要归根的,至于归哪边的根,还得威尔先生说了算。在两台鼓风机吹来吹去几个回合后,从警局归来的高级警督威尔先生,傍晚时敲开对面邻居各自的家门,很温柔、很礼貌地“警告”他们:过度使用鼓风机是违反加拿大的某些规定的,因为这东西不仅制造噪音,还很污染环境,其次,希望邻里之间还是以和为贵,关于落叶,选了谁家,谁家负责清理,这是上帝的安排,就这样。说完,还分别握了握鲍玄德和宇文颢的手,两人在威尔先生温和的目光和腰间若隐若现那把枪的期待下,也都各自伸出手来,“友好”地一握。宇文颢觉得上帝有点偏心眼,最后一次使用鼓风机的是鲍皇叔,瞧他那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从来没觉得这么丢脸过,两个中国人的纠纷,要靠一个加拿大的警察来调解,于是乎,在鲍皇叔仿佛心有灵犀般地……突然搂过来笑着对威尔先生说,我们俩是闹着玩的时候,宇文颢也没推开那只压在自己肩头重如千斤的胳膊,反而冲鲍皇叔灿烂一笑,重重地给了他胸大肌两拳,扭脸对威尔先生说,对,我们只是在打赌,今后不会这么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