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脑子里白茫茫一片时,后背却是一紧。
我抬头,脸却被他一把按在了怀里。
他的手臂渐渐收紧。那天的场景毫无预兆地浮现,眼前的大雨和夜幕悄然地退了下去,天空是清澈的蓝,初生的太阳像是怀春少女羞红的脸。
“衣服淋湿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取个暖吧。”
贴着他胸口的半边脸颊麻了个七七八八,我瞪大着眼睛,两条腿几乎要不停使唤地软下去。真够没出息的。
不过,出息什么的又不能卖钱。算了吧。
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我的嘴角扯得发酸。
“你好像很冷,那我就……再抱紧一点。”
“嗯。”他的下巴搁在我的头顶上,声音清晰。
这场大雨,如果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青绾再次杀人,就是在那场雨之后。
这次的人,是死在翡翠城的集市上。雨水将尸体泡得面目全非,胸口的窟窿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的病眼。当早起出摊的人们看到这具烂成一团的尸体时,立刻就陷入了一片棘手的惶恐。
原本上次的事已经被官府作为野兽袭击事件草草结束了,原本翡翠城已经再次陷入虚假的平静的,原本大家连茶余饭后都极少谈论起那件事那个人了。
可是,死亡的阴影却在这样平和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席卷过来。
整个翡翠城一片阴霾,人们的脸上都挂着惶惶不安的神情,就连偶然响起的马蹄声,也能将人吓得按住胸口。
桃夭一改往日的活泼,骤然变得沉默寡言。她的母亲总是在夜半的时候躲在被子里偷哭,父亲更是几日便白了头。
压抑的阴云笼罩着原本其乐融融的宅子,院子里再看不到桃夭蹦蹦跳跳的身影,也再听不到父母回家时高声的吆喝了。
即使不说出来,他们也都心知肚明。翡翠城百姓口中的那头野兽,就在他们的地窖里。她日日蛰伏,只等着冲出牢笼,掏空无辜行人的心脏。
这样的恐惧,只会让狐仙越来越强大而已。
地窖的腥臭味越来越重,青绾的身体正在变成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她的每一个喘息都变得粗重,即使我在很远的地方,都能清楚地听到。那声音就像是某种呼唤,在遥遥地呼唤着我身体里的那个“他”。
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变。
不管是目睹青绾满身鲜血时的兴奋,还是在阳光下感到的躁动畏缩,都让我忐忑得几乎睡不着。
明明,明明我已经听了炎华君的话了啊,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这样
醒来的时候,又是夜半,我望着垂在枝头上的硕大月亮,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了
心中的阴暗,难道指的不是我面对莲实时的自怨自艾吗,如果不是,那是什么
枝头颤了颤,似乎是栖息在枝头的鸟打了个激灵。霎时间,月亮好像被枝头弹上弹下,铺在眼前的绵白月光也一下变得摇摇曳曳。
在这样的宁静中,我又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丫头,谢谢你。”
头顶上传来暖暖沉沉的触感,遥远的声音就像是任性急来的大雨,突如其来地响起。恍惚中,我蓦地睁开了眼。
空荡荡的枝桠早已停止了摇晃,东方的天空微微地泛起了白。
我怔愣地摸了摸头顶,一片落叶随着我的动作打着旋飘下,一路下坠下坠,直到平平稳稳地躺到了地上。
望着那片仍旧绿得可爱的叶子,脑子的混沌好像被一双手拨开,渐渐地清晰起来。
他撑着伞,站在高高的阶梯顶上,白色的雨雾潺潺地流淌,他的青色衣裳同古寺身后的草木交相辉映。雨水落在他的脚下,溅起薄薄的水花。他的长发垂在伞面下,在掺着雨丝的风中隐隐飘动。
我仰头望他,一把撂下伞,冲上了青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