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一切”
数万年修行的寂寞,过往的种种劫难,还有无数的寄托思念,这些都将会消失。
就像老司命当时谈及我的过错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他最苦的不是死了,而是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就那么消失了。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比天君责难我时的严词厉色更让我难过,十万年来,天界的许多人说不定早已不会提及当年的事,甚至可能有人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
可老司命的那句话,就像一根淬了毒的钢针,深深地插在我的心头。那个名字随着那毒流进了我的四肢百骸,让我一辈子也忘不掉。
我懂,这是老司命的用心良苦。
他要告诉我,人神恋是禁忌,是不可触碰的禁忌。
而如今,我居然又迷迷糊糊地掺和了进来。
想来,莲实说得当真没错,我果然是个糊涂神仙,一辈子都在做不清不楚的糊涂事儿。
就在我恍恍惚惚的时候,却忽而觉得手上微微的凉了一下。我一顿,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还没清醒。
莲实正微微低着头,用蛮蛮的珠子专心致志地玩着抓石子,大约是因为玩得太专注了,连一向避我如蛇蝎的自己碰上了我的手都没发觉。
他的手有些凉,我猜是因为那些湿了雨水的珠子。
我手上那处碰到的地界一阵阵地发酥发麻,就像是有什么小动物正在舔着一样,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地搔着,痒痒得几乎想把身体缩成一团。
因为这感觉太陌生太刺激,我只能羞赧地缩回手,抿着嘴唇时不时偷看他。
濛濛细雨中,他的脸变得氤氲而朦胧,虽说没了当年粉面桃腮的少年相,却也是越瞧越顺眼,手也是越瞧越发痒。
兴许是我这如狼似虎的眼神太有存在感,只听“哗啦”一声,他手里的珠子便如倾盆之势撒了满地,那一颗颗珠子活泼泼的,骨碌碌滚了老远。放眼望去,仿佛了铺了一地莹亮亮的毯子。
他眉头皱了皱,敛着眸子望向了我。
我慌忙地垂下眼,吹着口哨四处张望,“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啊……”
他被我扫了兴,面无表情一挥袖子,将那些散落的珠子都收回了筐里,这才开口。
“说了那么些个道理,又琢磨了这么好一会儿,想来你是有主意了”
我冷不丁地一愣,而后了然地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道:“嗯!”
“你想怎么做”
我没答他,反倒是抓了一把珠子在掌心了摩挲。
“我想让蛮蛮和楚伶见一面。”
这一次,莲实没有对我冷嘲热讽,而是无声地点点头,随后便帮我张罗了起来。
楚伶一直高烧不退,除了时不时会说几句胡话之外,大部分时候都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他形同槁木,印堂乌青,就算对歧黄之术一窍不通的人,也能轻易看出这人大限将至了。
楚府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着,临波府却是暗潮汹涌。
楚伶的事儿,老夫人要求全家上下对外都闭口不谈,别说人,就连家里养的猫猫狗狗叫唤几声也指不定会招惹上一顿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