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这两年都窝在躯壳里头,那股缠绵悱恻苦意,连带着她的魂也跟着遭受巨痛。
痛得她很想直接拿支笔就出了这忆冢,可这是她遗忘的曾经,她走不得,不能走。
江积玉走后的两年,她一度的消瘦起来,如今虽微有好转,但也不似最初那般圆润。
那唐青衍每每过来,都是眯着眼来,咬牙切齿的走。
如今张团儿已到八岁,长高了些,是唐青衍懒得抗的身形了。
于是,他只能拉着她,对云念恨铁不成钢道:“云妹妹,您这样子不学红楼葬花委实对不住这株桐花木了。”
没了江积玉,张团儿越发长歪,跟着唐青衍狐假虎威,她也道:“云姐姐这是要学黛玉葬花。”
云念在院子里头给那六个乞儿磨着墨,眼皮也不抬,懒懒道:“没海棠糕之后,团子就没向着我了。”
这倒是真话,江积玉做的海棠糕确实是一等一好吃,幼时给张团儿塞进嘴里,就能止哭。
现下看来,好似还能收买人心。
只可惜,那人斩厉鬼守护凡间去了,说是执掌渝州城,但云念走遍大街小巷都没见着他一个影子。
找不到他,云念着急,却也不着急,大概是忆冢未结束,她估摸着后边还得有相遇,才能如此着急地安坐。
到底是人的七情过于复杂,才能让她有“着急”又“安坐”的矛盾心绪。
不过这等心绪,倒是唐青衍不懂的。
他直接道:“你一天到晚丧得跟死了一样,还不如赶紧入土,别碍我眼。要就打起精神好好活,要就赶紧入土去,我给你买上好的白玉棺。”
“我给你买花圈。”张团儿贴心道。
云念抬头怒盯唐青衍,手指蜷起握起拳头,青筋暴起,骂道:“唐青衍你个无赖东西,你把她教成什么样了?”
六个乞儿里头的未央默默给她递上一根树杈,她顺手接过,毫无章法地往唐青衍身上挥去,但都一一被他避开。
云念越打越气,尤其是还打不着他。
这一下,就气得更加毫无章法了,甚至后悔没让江积玉教她剑术。
最后打累了,她把树杈子往地上一甩,颓丧地坐了下来。
她也知道唐青衍是个笨拙的,想不出什么法子,回回指使着张团儿让她暴怒,好让这张丧脸换上生动一些的表情。
往常她跟唐青衍这么一闹,也确实心绪好了许多。而今天约莫是没打到唐青衍,又怒又伤心,心道:唐青衍你当真是个不会哄人的,起码也得让我戳一杈子啊。
她声音暗哑,冲唐青衍发起愠怒,“等我夫子回来,我就让他打你!”
发完愠怒后,又眼角发红。
变脸之快,唐青衍一时手足无措,六个乞儿和张团儿都关切地围了上来,齐齐安慰她。
一声声“云姐姐别哭”,倒让人听得心里满是软绵的棉絮。
唐青衍“唉”了一声,言辞乱凑,“一个有眼不识泰山的破夫子有什么好,渝州城新开了个小倌,等着,我带你去。”
云念脸上的泪倒是被这堆孩童抹去了,但有几个手上沾着墨,一不小心就把她擦成了花猫。
她抬头,只见唐青衍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疑惑道:“怎么了?”
张团儿刚想开口,唐青衍便捂住了她嘴巴,又警告地看了眼那六个乞儿。
随后看向云念,朗目弯似半月,喜道:“没什么,我先回去了。”便拉着跟班出了去。
此时天色也渐暗了,六个乞儿也连着告退,但未央跟在最后面有些不愿。
云念见着了,招呼她过来,抬手撩一撩她额前的碎发,发现额头有一块紫痧。
这都有她照应了,怎么还被打?
她诧异问道:“谁打的?疼不的?”
未央摇摇头,软绵绵道:“走的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
“好吧。”云念细看了几眼,倒也像摔出来的痕迹,便没有多问,只是掏出药膏来给她细细涂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