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同母亲道别。
起身时,凡璟跪着不肯走,连霄和镜清将她拉起。
掀了帘子出来时,润玉听得连霄同凡璟低声说,快把眼泪擦擦,让母妃和父帝见了,要惹他们更伤心。
凡璟双眼哭得通红,见了润玉,抿了抿嘴,一贯爱撒娇的姑娘,不知几时学会了流泪亦不能有声响,她强撑出平日里的开心果模样,去拉润玉的手,说,爹爹爹爹,快去和娘亲说说话,她今儿好多了呢。
润玉捏了捏她的手,心中一恸。
连霄和镜清同他见礼,而二殿下脸上的泪痕,还未曾干。
金飞玉走,俯仰之间,孩子们都大了。
连霄应是有了自己心仪的姑娘,这事儿自不会同润玉说,男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镜清守口如瓶,定能为兄长保密,凡璟肯定是不知道的,她会将大哥出卖给娘亲,而邝露很少会将事情瞒着润玉。
至于她仙元快要消散这件事,她肯定不愿同他讲,不过是瞒不了罢了。
邝露靠枕而坐,脸色苍白,她施了脂粉,嘴唇仍存血色。
润玉去握她的手,缓缓在她身侧坐下。
他知道自己手凉,但从前她的手总是热的,交叠在一块儿时,恍惚也有几分暖意。
现在连邝露的手也冷得很。
润玉蹙眉,催动灵力,试图将几寸生机送入她体内。
灵力源源而出,似注入茫茫虚空,尽头是难测深浅的无底洞。
邝露握过他的手,陛下,别这样,她柔声说。
润玉道,医官都不中用。他重新将她的手团在他双手掌心。
邝露笑着说,不要紧。万物有常,陛下别太难过。
如何教他不难过。
苦痛不似一剑封喉或骤然自毁仙元,犹如不见血的凌迟,朝暮之间,她渐渐离他越来越远,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至锥心之事,莫过于事到如今,仍要见她笑着安慰他,请陛下不必太伤心。
邝露又道,我今天感觉好很多了,想到凡间走走,陛下可有空?
好。润玉说。
春雨如尘,迎面微风仍有寒意。
润玉如凡人一般撑了伞,怕邝露冷,又使了仙术。
于是世上所有的雨丝,都难以沾湿他们的衣裳,如果世上所有的苦厄也能如此将他们轻轻放过,会是多好。
邝露挽他的手,说,夫君,我们去悠然阁暖一壶酒喝,好不好。
他们路过一座小桥,桥头泊了三两只小船,叫卖果子的少年少女立在船头,柔声软语地打情骂俏。
与他们相比,看上去润玉和邝露仍是年轻,上神仙侣没有白头偕老的命,万年如一日地做少年夫妻。
润玉喝了一口悠然阁的酒,这儿的酒着实平平无奇,不知为何邝露总喜欢来。
这酒还不如彦佑送给我们的好。他实话实说。
邝露小小抿了一口酒,从前她喝酒豪迈得很,虽然酒量不大好,如今也不是怕醉,不过是强打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