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气息如水般荡开,柔和得让她几欲落泪。
也正是因着这刹那的接触,许多未曾被说出口的、深深潜藏于心的秘密,轻飘飘淌进她心头。
神识下覆,与识海短暂相接。谢镜辞仿佛走在羞怯的溪水中,漫天皆是霓霓粉色,抬头之际,看见从未料想过的画面。
荒芜偏僻的小山村里,男孩伶仃瘦弱,一言不发望着群山遥遥的另一侧,手中握着精致小瓶,指尖摩挲,近乎于小心翼翼。
城郊人迹罕至的庙宇里,几个男人哈哈大笑着离去,小小的少年徒劳拾捡地上的黑灰,脊背微弓,即便咬了牙,也有眼泪和哽咽在夜色中满溢而出。
幽深堂皇的学宫长廊里,一道视线安静得悄无声息,穿过人来人往,降落在一个姑娘精致的侧脸上,当她似有察觉地扭头,立马不动声色地挪开。
一望无际的沙漠里,巨魔蜥蜴颓然倒地,入了魔的剑修拭去嘴角与手心血迹,摘下崖边一朵琉璃花,擦拭得一尘不染,再将它放在谢府门前。因身份所限,他不能久久逗留,离去之际,眼底却生出久违的笑。
以及,在布满血污的鬼冢里,他与天道化身静静对峙。
不怒自威的神明神色淡漠:“你吞食了太多不应属于你的力量。只要将其渡化予我,你能提出任何合理的愿望――譬如自行选定转世、获得千年万年的功德、或是把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还你一个清白。”
可少年只是摇头。
他说:“那就……让她醒过来吧。”
她看见裴渡高兴的时候,失落的时候,被魔气入体、痛不欲生的时候。
无论哪一段记忆,他的神识始终温和漂亮,散发着莹莹的、有些羞赧的光。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直到记忆散去,神识归位,谢镜辞才恍然发现,自己脸上尽是滚烫的眼泪。
与此同时,她终于见到属于自己记忆的光团。
从裴渡口中知晓三千位面的存在后,关于另一个谢镜辞来到这里的目的,她一直都想不通。
还有那张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房中的《朝闻录》,以及被做了标记的地图。
在这一刻,所有匪夷所思的、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皆于刹那间变得有迹可循。
谢镜辞终于明白,那个自另一处位面遥遥而来的姑娘,真正想要告诉她的话。
――把一切丢失的记忆重新拾回,尝试着陪在他身边吧。
不要辜负他的心意,不要用冷漠回应他的满腔热忱,不要让他孤孤单单死去。
也不要忘记,你曾经那么那么地喜欢他。
因为在他心里,你也一直是最为与众不同的那个啊。
汹涌的狂潮渐渐消退,余潮淡淡,冲刷着静谧无声的晨光。
当裴渡抬头,逆着明晃晃的亮色,只能看见谢镜辞缓缓靠近的模糊轮廓。
他感到难言的慌乱。
神识归位前,曾被谢小姐亲手触碰过。
她定是知晓了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然而对于她来说,裴渡此人,不过是个接触寥寥、被好心收留的学宫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