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苦恼怎么叫陈错吃点东西。自从上次他发疯把人弄昏过去,陈错再醒来就一句话也没对他说过,一口饭也不肯吃。像是狠了心寻死一般。“哥,你吃一点东西,起码喝点粥。不能继续输液了,你这手上不能再扎了。”钟迟佐端着一碗清粥坐在床边。陈错睁开眼睛,看钟迟佐过来有些费力地转过身去背对他。“你就这么讨厌我?连看都不想看吗?”钟迟佐把粥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抓住陈错的肩膀。可迎接他的是陈错身上剧烈的颤抖。他把手收回来,怔怔地看着陈错一点点蜷缩起来,像是对外界封闭了那颗心,言不尽的脆弱和悲凉。钟迟佐手足无措地站在他身后,甚至不敢给他一个拥抱。他们怎么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吗?那个满眼骄傲,恣意轻狂的人。那个目光灼热,志向远大的人。那个走投无路被迫陪酒却机智逃脱的人。那个搞错门牌误上了他的床的人。那个笑着说爱他,陪他牵手压马路的人。那个在飘着大雪的夜晚偷溜出来,同他在路灯下接吻的人。他不愿相信,也不敢承认。他知道当年陈错本该是自己叔叔的人,可他意乱情迷睡过一夜后还是任性地把人从叔叔那里抢过来。不是被迷昏了头。那是一见钟情,然后顺其自然地陷进去。家里人提醒过他,玩玩就好,不要当真。作为钟家的继承人,他不可能和陈错在一起。可他一腔孤勇,在羽翼未丰时便妄图反对家族的决定,后来更是对陈错做出那种事。都是自己搞砸的……他颓然贴在床边坐下,盯着锁着陈错的几条链子。如果可以,他想就这样把他们锁在一处。是生是死,他们都在一起。不该关着陈错的,可他没有办法了。心里泛起阵阵刺痛。从小到大,这是自己“我说出来,并非是要你说对不起的……”陈错抓着他的手放下来,使了些力气把人推开。钟迟佐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感觉就像看着一株即将开败的花。细瘦的花枝摇摇欲坠,曲折纹理从枝上蔓延至叶的顶端。花瓣依旧是美的,较之前更为鲜艳纯粹,但却没了最初青涩的浅淡影子。每一点细微颤动都仿佛在流逝它的生命,向着枯萎,与死亡……他的声音透露着几分心有余悸,开口试探道:“那你的眼睛……现在怎么样?”“右眼恢复得不错,但是左眼时常看不清东西。”陈错把手放在眼前晃了晃,“动态视力不太好,在外面待得久一点就容易头疼。其余的,也就没什么了。”“所以你才只能跑龙套吗?”“不是一回事。”陈错皱皱眉说道:“现在的我,早就没有年轻时候的那股劲儿了。能演一天,就多活一天,但是不再想着出名,也没资格踏足那个当初向往的最顶尖的圈子。”“对不起……我……”陈错轻笑了声,说:“现在说还有什么用呢?”“那你的名字,也是那个时候改的吗?”“恩,是你母亲命人带我去的,还可以,起码叫我自己决定改成什么。”陈错抬着头眯起眼,盯着天花板上的灯,“错了啊,一切都是错的,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怪不得,我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你。”“怎么会让你那么容易找到?这些年我基本在一个地方只待几个月,跑龙套勉强混口饭吃。”“我还是太晚了,早知道就提前回国。也许你还……”钟迟佐的话被陈错摆摆手打断,“我们都需要冷静下来想一想,”他眼角褪去伪装的凌厉,缓缓弯成钟迟佐最熟悉的弧度,明亮的一双眼就那么直直地看过来,“你也知道我们回不到过去的。”明明是朝思暮想的人,此刻钟迟佐却在陈错的注视下溃不成军。他最害怕那句话。“回不到过去……”做错了事的人还能祈求原谅吗?已经存在的伤害还能尽数抹消吗?分崩离析的感情与信任,那些久远却不再清晰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