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禁闭室原本是父亲的画室,但现在画具和其他器具早已变卖干净,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了头顶的白炽灯泡泛着烤人的光,四周墙壁上连窗户都没有。如果换一个人,想到漫漫长夜要在此处席地而睡,多半会闲的想死,但拉斐尔早有准备。
内衣口袋里有一小叠白纸,他掏了出来,再细心展开,铺在地上,然后才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半截铅笔。
……画什么好呢?过去的许多日子里,自己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打发时间,但当时只是描绘一些砖瓦石块,早已索然无味。
今天,拉斐尔想尝试更进一级的技巧。
这么想着,他便抬手绘出第一道曲线,然后是另一道,只是几笔,数个小时前在蜘蛛之巢中遇见的那位少女的脸就再次浮现于纸端,然后他再次下笔,眼,耳,口,鼻,头发,颈脖……与常人的手法不同,拉斐尔即不需要预先打草稿,也不需要按照一定的步骤来进行,他的绘画完全是随心所致,随性而为……纸上线条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过了大约三十分钟,一副与之前在布幕上所绘完全相同的线稿就应韵而生。
&ldo;大概是这个样子。&rdo;他看着面前的画点头,然后再摊开另一张纸,同时心中默默思量,接着,笔尖再跳,这一次布局更加复杂,不单有柯德唐吉两人的身影,还加上了他们身后未完成的飞行器的轮廓以及附近的房屋……只要有纸,有笔,拉斐尔就能创造出专属于他一人的世界,他运笔如飞,将第二幅作品结束之后,又立即开始第三幅的创作,道格拉斯夫妇两人的全身像很快便有了展现,无论眼神,首饰,还是衣服上的花纹,只要是记忆里还保留着的,全部都和现实毫无二致。
&ldo;……不足够!&rdo;他又自言自语,铺上第四张纸开始描绘那个叫布朗的木乃伊老人,因为没见过对方的真实相貌,必须从形态动作表现出那钟看不见的苍老,所以这一次他画的特别慢,足足耗费了近两个小时才告一段落,然后他抹了抹汗,闭目休息了一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五张纸也已展开,但是……
&ldo;……那位先生?&rdo;笔尖刚落就静止不移。奇怪的感觉,刚才画其他人的时候明明一直也很顺利,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决定最后的画像内容,脑海里便突然空白一片,有关那位神秘的先生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了。
&ldo;奇怪。&rdo;顿笔想了许久,他终于放弃。&ldo;也许是因为前面几张太过专心,所以把关于那个人的印象冲淡了……&rdo;
也许是吧……拉斐尔没有坚持,毕竟素材已经足够,他收起铅笔,将已完成的四副画稿一字摊开排在面前。虽然都是线稿,但因为作者技术高超,纸上的画像都栩栩如生‐‐当然,这种栩栩如生也只是如千一个程度的观感,如果以专业的眼光来看,其实它们都缺少了同一个特质。
&ldo;那就是活力了!&rdo;拉斐尔用力点头,然后起身,略微舒展了一下筋骨,再走到门边,打算去楼下取需要的器具,但手碰到门把,才猛然想起自己是被反锁在室内,于是他又回来,低头看着画,再抬头打量头顶闪亮的灯泡,再过一会,他皱起眉头,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同时小声自言自语,末了,又抱头坐在墙角苦苦思索。
第一个道具,因为父亲的粗暴,血液真是要多少有多少,而第二个道具,清水……他想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代替物,于是拉斐尔起身,用力在墙壁上刮下些许粉末,再小心倒入眼睛,这危险的举动使得少年难过了好一会,但也因此赚得了不少眼泪。
&ldo;这样应该可以吧!&rdo;他喃喃自语,将沾着释稀过的血液的手指举到眼前端详,然后用力喘了口气,再屏住呼吸,小心地朝纸上轻抹了一道。
血与泪水的比例并不完美,一抹之下,纸面上即刻出现了一道淡红,同一时间,原本只能称得上是画的物体也因此变成了另一种形态。
&ldo;但,还是不行……&rdo;再抹了几抹,拉斐尔的头低了下来。
的确,在蜘蛛巢的时候不一样,虽然眼下画上的线稿比起刚才已生动了许多,但始终不如最初那为先生所造就的神奇感觉……
&ldo;怎么回事?&rdo;拉斐尔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画稿。&ldo;技巧应该没错,那位先生也说过,和浓度,和材料,和笔法没有太大关系,对了,他说过的……&rdo;
&ldo;是感觉……&rdo;他抬头。
&ldo;有些什么我没有领会……&rdo;
11一原色(4)
尽管有着蜘蛛之巢的恐怖别名,位于三岔路口的豪宅其实并不可怕……只是主人有些微不足道的小缺点。
这是细心观察打听之后得到的结论:道格拉斯先生执着于所有权的归属,因此偶尔会变得蛮不讲理。道格拉斯夫人则喜爱蜘蛛,间接导致整个街区都变得苍白一片。但如果忽略这些,夫妇俩人却是货真价实的贵族,不但举止高雅,而且待人亲切‐‐最直接的例子,在第一天,布朗只是敲开门说&ldo;我们是路过的旅行家,希望可以暂住一段日子。&rdo;两人就被接纳‐‐因此很受附近居民尊敬。
细算起来,千其实已经在蜘蛛之巢住了五天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