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星也是剑道高手,所以深知要么战,要么被消耗到死。他忍着被剑光划出的伤痕,立刻变成了夏星临的模样,还举手投降,“别打了!违规,你违规!”魂予剑在他面前饶了一圈,直插入他面前的地面中,将煞气如实质般爆出,还于他身。看他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剑身才幽幽抽出,“咻”地一声飞回了君亦夜的手里。君亦夜鬼力也消耗太多,就地打坐,望着夏星临凶煞的脸色,竟然微笑了一下,“对不起,我违规。是你赢了。”其他人紧绷的神色才微微放松下来,一名女修喊道,“老师。”厉诺本来就在场中巡视学员练习,刚好见这边似有人动武。见到君亦夜和夏星临各自在地上打坐的模样,沉声道,“符阵练习是让你们交流术法的,不是让你们论输赢斗狠的。你们二人,课后每日去野郊农田种星谷草,直到星谷草成熟。”“是。”君亦夜和夏星临都看着对方,眼中波澜四起。星谷草是一种修者常食的谷物,分为七个等级。但只分两类,黑谷和红谷。种子的外貌和等级都是一样的,最常见的星谷草是四级以下,长成什么等级或种类要看培育。君亦夜本身也是药修,有一定的理论知识,种植星谷草不难。但夏星临,或者说蛊星,虽说当了上万年的鬼,对这些人间食物却可以说一窍不通,吃都没吃过,更别说种植了。于是两人在野郊农田经常是君亦夜一人忙碌,另一人就过来看着,无聊就在棚里打坐。蛊星看周围没人,其他农田虽然有人在管,离得也比较远,于是他拿出曲哲非给他的地图再次查看。最后一个阵法破除不了,而那个在种地的鬼修的符阵术确实有可取之处,尤其是他身上那把剑。好凶悍的剑灵,和他的气质修为都不太符合。蛊星心想,如果是自己来用那把剑,胜算会不会更大?但那个鬼修一定不会轻易答应,魂器比一般的修者佩剑还要重要。而此时君亦夜正在和他的剑灵,也就是冷潜说话,“你说的鬼王也是訾冥星的?”“没错,他是凌雨河手下八大鬼王之一——蛊星。”凌雨河,君亦夜发现自从做了鬼修,这个名字就经常出现。“你的魂魄只是分魂,而且伤势还没好,你没事吧?”君亦夜担心之余,有点恨自己无能。决定了,以后还得加倍努力,哪怕种地的时候一样要修炼。“无妨,他也没用全力。这种煞气对你不好,对本座而言不过是一次加餐。”冷潜看他皱眉思考的样子,用灵力在他眉心轻轻一点,“本座还给他的,不过是我不要的废物,够他恶心一阵了。”君亦夜眉头舒展开来,看着在凉棚里打坐的夏星临,心中五味杂陈。合作嘛自从夏星临被罚去种星谷草,曲哲非就松了口气。不过现在既得罪了学院,偷了地宫地图,又随时被人威胁,境地可谓如履薄冰。都说人在绝境中的能量是无穷的,曲哲非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绝境中。淮林学院一定不会包庇他,仙修大佬可能利用完他会捶死他,曲哲非心一横,干脆向君亦夜这个七级鬼修求和——他和院长的关系,他来自异巫山,更重要的是,曲哲非就赌君亦夜身为鬼修还长成这样,必定是气运之子,天选之人。看这回两人都被罚了,那个占据了夏星临身体的仙修大佬,在和君亦夜交手的时候不也没占到便宜吗?不向上妥协,而向下求合作。是险棋,但也可能是一步妙棋。赢,皆大欢喜,摆脱梦魇,渡劫飞升;输,四面楚歌,跌入尘埃,仙路断绝。曲哲非感觉到一颗棋子重重地落入自己的心神深处,既做决定,虽死无悔!君亦夜种完地就准备回宿舍修炼,走到柳树边时,一个纸团落入他手里:明日午夜,绝涯密林之银杏树独旁。没有落款,但银杏树?“独”字特意圈了起来。他将纸团放鼻端嗅了嗅,有血味。随后,纸张自燃。君亦夜一路上有各种猜测,最可能的是曲哲非有要事找他,事情关乎生死,不能让其他人知晓。这个其他人,很有可能就在自己宿舍里。而他的脑海中出现三个字——夏星临。到了宿舍庭院门口,就见提雅在门口等。她来做什么?君亦夜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天,快子时了吧。提雅见君亦夜回来,就跟他说,这几天的文课笔记帮他整理好了。而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亦夜,以后我帮你整理文课笔记,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帮你查。”“多谢,不过朋友之间,你来我往。你这样帮我,我却无法回报。这样,我跟你买吧。”君亦夜知道做人得有边界感,哪怕别人不说,自己岂能装作不知平白接受好处。提雅推拒,用手指着他凛然道,“干嘛这么见外?你不会以为我对你好是因为对你有意思吧?哈!不是。我就是看不得你累成这样罢了。我做这些就是出于道义,是不是不当我是朋友?”君亦夜不擅长拒绝别人好意,先收下一叠笔记,但要他白拿真的会烫手,“当然是朋友,我平时有一些练手的符文,这些四级以上的你留着用,四级以下的麻烦你帮我卖掉,我们五五分成?”提雅高高兴兴地收下,“可以啊,合作嘛。那我走啦!”君亦夜回到宿舍,就见桌面上放了一碗四季汤。汤很清淡,是各种果物熬制的。这要用什么还?就在他纠结退回还是付钱的时候,蒾鼠跳上桌,“咕咚咕咚”就喝完了。“……”他还腆着小肚子说道,“还不错,厨艺有上升空间。不过看在她专门为我做的,本座就不挑剔了。”是吗?提雅其实是专门给我的灵宠做的?确实很多女修喜欢这只蒾鼠,还不断送他各种瓜果。……君亦夜修炼的时候脑中一会回想符文的走向,感受法力的回馈,一会想鬼王灌注煞气于自己的体内,那种爆裂且阻塞的感觉,再一会想到曲哲非,他和自己在擂台对战时深陷幻魂阵中,如同自己的过去,不得自拔,如雾蔽目。“你这么多杂念,就算日日苦修也难以寸进。”冷潜不屑的声调在他灵识中蹦跃而出。君亦夜也想摒弃杂念,一心一意,然而他越是逼迫自己,思维越发散。他想到前世的爱恨纠缠,想到从小被母亲放弃,就算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也被烧成灰烬;他想到师尊对他的好,却又时常冷漠的眼神;他想到有人说他资质平庸,难成大事,想到别人轻蔑的眼神,他还想到死的时候那种离世的冰冷感,寂寥感……冷潜作为他的灵物,自然和他的心脉相连,他没有骂他蠢货,废物,没有嘲弄他连基本的静心凝神都做不到。只是直接打出一掌蛮横的灵力,使君亦夜全身如淋霜冰,顿时清醒了。君亦夜对上两只漆黑无神的空洞的眸子——那双眼好似无尽深渊。深渊中藏着毒蛇猛兽,万千痛苦,但是表面波澜不惊,寂静如夜。君亦夜突然感觉心灵前所未有的平静,一切杂念逐渐如夜临,掩盖住了黄昏的漫天烟霞。“冷,玄,冉……”他一字一顿地轻声喊道,眼光闪烁情绪复杂。君亦夜闭上了眼睛,神识中慢慢浮现魂力和气息的走向。身体,也是规律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以身为媒介,修炼也是画符,身体的能量走向,如同符文的能量蹦进和收缩,如同阵法的关窍和结点。神识外放时,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一套符阵体系。在房间里安静地能量流转间,蒾鼠如渊的眼睛中光亮一闪,如有所感地回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