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旦寒风来临,这只鸟就会香消玉殒。
他竭力忍住气,把耳朵里的助听器摘下来放进衣兜,装作寻觅的样子滑着轮椅转进餐厅,坦然地直视着高绪如的眼睛,借以掩饰自己强烈的醋意:“我有一只助听器找不到了,你知道在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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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塔什维罗那:酋长国,素来与维加里交恶。
②日努达:某局势动乱的地区,该地区在联盟公认的政府与独立军的东部部队之间存在冲突。
第28章纸鹤
从这天起,难过的日子开始了。
不知怎的,半个月来积累的亲密关系像是忽然消失殆尽般,梁旬易对高绪如的态度起了变化。他对高绪如一会儿好,一会儿翻脸,常常冷若冰霜地把他拒之门外,可事后又觉得万分内疚,只好想方设法与之巧遇,安排其为自己做这做那——他这种忽冷忽热、阴晴不定、捉摸不透的情绪变化令高绪如惶惑不安。
高绪如几次想找他问个明白,可梁旬易次次都避之不谈。高绪如有时也生他的气,想不如就这样把一切都倾而诉之,但最让他苦恼的,是他无法证明自己就是当年那个死去的闻胥宁。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对联盟恨之入骨,若非联盟封锁他的全部档案,若非联盟抹杀他所有活过的证据。。。。。。但事已至此,没有若非了。
夜深人静时他躺在床上,抛开一切杂念回眸冥思,忽然意识到自己用高绪如这个身份生活了太久,似乎真的融入这个角色了。他就像死过一次的人借尸还魂,他只是一具回魂尸,一个阴尸鬼。。。。。。。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7月3日,这天,梁闻生参加了游泳考试。考场设在学校的游泳馆里,高绪如把梁闻生送到场馆入口,照例在门边出示身份证、签字盖章。守门的是那个一直以来就在主楼大厅里管家长登记事宜的老头,高绪如和他握了手,回头看了眼梁闻生,说:“他父亲工作太忙,没法来陪他考试。”
“那今天你就是他父亲。”老人和蔼地微笑着,把身份证交还到高绪如手中。
这句话就像一支箭,射中了高绪如沉寂许久的心灵。周围人声鼎沸,宛如庆典,熙来攘往的尽是学生和父母。喧闹声中,梁闻生牵住高绪如的手,对他说了句什么话,然后带着他走进冷气飕飕的游泳馆里。梁闻生去更衣室换好泳衣,出来把披巾递给了高绪如,一边活动手臂一边给自己打气:“我训练有素、所向无敌。”
“保持注意力,不要掉以轻心。”高绪如把披巾叠好,挂在手上,“也不要害怕枪声。”
梁闻生点点头:“枪一响就往下跳。”
上一批人游到终点了,监考官吹响了哨子,梁闻生长舒一口气,跟着同组考生进入了泳池。高绪如立在玻璃墙后看着他走到池边,将计分卡递给打分员,从容不迫地站上起跳台,把泳镜扒下来戴好,摆出入水姿势。待所有学生就位后,裁判员举起了一把小左轮,只听他拖着腔调大喝一声,然后枪声骤响,梁闻生毫不迟疑地一跃而下,如箭矢般扎入水中。
游到尽头后,梁闻生不再上浮换气,径直在水下翻滚一圈,双腿奋力蹬向池壁掉头回游。高绪如在旁看着,忍不住露出笑意,视线一直跟着梁闻生从泳池那端移向终点。
当梁闻生的手搭上石壁时,终哨还没响。他一下子从水里冒出半个身子,左右顾盼一番,发现自己竟是这一组里第一个上岸的。梁闻生兴冲冲地走向打分员,精神抖擞、小心翼翼地从对方手里接过卡片,看到上面用红笔写着梦寐以求的“100”,不禁冁然而笑。这时尖锐的哨音终于吹响了,梁闻生穿过玻璃门来到墙外,兴奋地喊叫着扑向高绪如:“我考了满分!”
“好耶!”高绪如眉开眼笑地回应道,抖开披巾裹住他,却被扑上来的小学生撞得差点仰倒。他大笑着抱起梁闻生,感受到了身为人父的幸福,这名副其实的喜悦是他前所未有的。
从游泳馆出来后,梁闻生换上干爽的绉边麻纱小衫和短裤,踩着一双轻便的帆布鞋和高绪如回到车上,高高兴兴地系好了安全带。高绪如把车开出校门,往市郊奔去,车窗恬静地倒映着周遭桦树和橡树的浓荫。飞鸟散尽,只余椋鸟成群结队地翔集天空,发出快活的尖鸣,咯咯地打着饱嗝。
“前面有个快餐亭,你想吃点什么?”高绪如问。
“巧克力冰淇淋和薄煎饼。”
“不许吃巧克力,换成别的。”
梁闻生瘪瘪嘴:“好吧,那就香草。”
高绪如问服务员要了份薄煎饼,外加三个香草雪球。等食物到手后高绪如再度驱车上路,从立交桥下开过。路旁的树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工业区习见的厂房,太阳把一列列数不清的预制板晒得白亮亮的,如同银色的海。高绪如取出墨镜戴上遮阳,和梁闻生聊了会儿明天的期末考试,以及即将到来的20天假期。
冰淇淋不小心掉到了平板上,梁闻生忙用纸擦去,把没吃完的煎饼放进盒子。他用社交帐号发布了一条新动态,配文“游泳考试满分”。事后,他乐不可支地咧着嘴,一条一条翻看新消息。
城际公路穿进了一片树林,森林一日比如一日葱茏蓊郁,舒卷自如地耸立着一棵棵亲姊妹似的松树。梁闻生坐在车里,时常看到掌形叶的榛莽下,忽然窜出一只小巧玲珑的凤头鸡。随着车辆前进,白桦挺直秀丽的树干越来越多,最后满目都是细白的倩影,几乎看不到一棵杂树。最后林阵猝然消失,眼前的平地开阔无垠,白虹公司的半圆形建筑遥遥在望。
经过训练场时,高绪如看到场地上空盘旋着一架直升机,受训的雇佣兵正在地堡中进行人质救援演习。密集的枪声不绝于耳,仿佛这营救是确有其事的。梁闻生被枪声吓得缩了缩肩,抬手捂住耳朵,快步离开了演练场。他在电梯上升时对高绪如说:“我不喜欢到我爸公司来的原因就是总会听到有人在开枪。”
“枪里没有真子弹的。”高绪如安抚他,“只是一些空包弹,不会伤人。”
“可是坏人手里的枪呢?”
高绪如沉默了。他把梁闻生送到总裁办公室,让其在一张胡桃木小桌上温习功课。梁旬易忙于在外应付司法部的督察官,高绪如见不到他,只好留在办公室里敦促梁闻生写作业。
“现在写国家。首先是塔什维罗那,”高绪如照着书念道,“它与维加里接壤,是一个蕞尔小国。前不久他们的皇室成员闹出了丑闻,弄得人尽皆知。”
“你小时候喜欢上学吗?”梁闻生写完后抬起头问。
“不记得了,大概是喜欢的吧。我上的学和你不一样,没有签名制度,也没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