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指挥四名警员把病床拖进电梯,回头从医生手里接过报告单:“需要留院多久?”
“至少一个月。”
谢过医生后,庄怀禄把报告单收收好,乘电梯下到负一层,一辆奔驰平顶车在那儿等着他们。高绪如被两个便衣送进车厢,庄怀禄在他身边坐下,稍稍打开些窗户,然后点燃一根烟夹在手里抽了起来。担保人气定神闲地挥挥手把烟雾散掉,从身旁的箱子里拿出一只黄纸盒,打开后,烤大马哈鱼的香气真叫人垂涎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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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国际危机组织:InternationalCrisisGroup,简称ICG,致力于帮助政府和民间合作方在冲突恶化地带处理各种危机事件。总部设在A独立国首都洛培德市,在世界各地拥有21个办事处。
第4章身陷囹圄
“附近有一家面店,”庄怀禄从盒子里拿起一块罂粟馅饼放进嘴里,“叫丹格瓦,在波日黎市妇孺皆知,最要紧的是它全天营业。这是我来医院前刚买的,现在还热着。”
他吃着夹有鱼肉的馅饼,撕了一块下来递到高绪如嘴边,高绪如瞥了眼烤得焦黄的鱼肉,别过脸去避开了。此时车子驶出了地下停车场,穿过栏杆后转上公路,路灯的黄光和行道树网状的树影接连跃入车内。高绪如躺卧着,透过深色的车窗,他看到鹅毛大雪纷纷落到山毛榉的枝杈上。
“维国打算如何处置我?”高绪如问。
“牢狱之灾是必不可免了,不过别担心,总的来说也就是做做样子。你当时的情况很复杂,误杀平民是情有可原的,顶多判一年,然后还能减刑,几个月工夫就出狱了。”
高绪如没吭声,心事重重地看着别处,他不敢闭上眼睛,因为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个死孩子凝然不动的双眸。庄怀禄自顾自吃完了一盒馅饼,拿帕子擦干净手指,再掸了掸肩上、膝盖上的雪沫。为了御寒,他拿出一顶黑漆漆的毛皮帽子戴好,丢掉烟蒂后便关上了窗户。车子在子夜时分空无一人的大路上飞驰,随处可见白糖似的积雪,以及覆满积雪的屋檐。
岑寂中,庄怀禄开口打破了静谧:“我们的飞机四小时后起飞,在那之前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高绪如沉默了几秒钟,扭头看着庄怀禄说:“我要回家一趟,拿点东西。”
“好吧,回家去。”庄怀禄善解人意地点头道,让司机转了个方向进入另一片街区。
“扶我坐起来,我想看看雪。”高绪如又道,撑着手肘抬起上半身,不慎牵动了腹部的肌肉,疼得他出了一身的汗。
庄怀禄适时搭了一把手,高绪如呼出一口白白的雾气,靠在窗边默默地凝视着大雪幕天席地地往下落,万汇仿佛都已死去,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呼吸。司机不消片刻就把奔驰开到了高绪如家门口,庄怀禄给高绪如上了手铐,再扶着他走下车。高绪如站在及胫深的雪里大口呼吸着冬夜洁净的空气,直到把肺都冻上后才抬脚走进楼道里。
高绪如在波日黎市的下榻之所其貌不扬,但整饬有加,南边一整面窗户都对着市立公园,从园中潺潺流过的波日黎河在雪夜里发出铁灰色的银光。卧室的床头柜上摆着几个相框,高绪如只拿走了其中一个。那是一张合照,高绪如居左,梁旬易居右,他们坐在土黄色的天棚下面,悍马正从他们身旁经过,一架直升机定格在天棚上方的蓝空中。
“这是在第九区山地军营里拍的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你还是个毛头小子。”庄怀禄笑道。
“拍完这张照片后的第二天,我就到中央区去做了总统保镖。那时候我还不叫高绪如呢。”
庄怀禄愣了一瞬,又笑着岔开话题:“在你旁边的人是谁?”
“朋友。”高绪如换了一件羊毛大衣,然后把相框拆掉,单独将照片收进衣兜里,“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可说的,我们走吧。”
庄怀禄在卧室里四处转了转:“你没有其他东西要带了吗?”
“没有,没必要。”高绪如耸耸肩,“这地方没什么好留恋的。”
“你大老远跑回来就是为了这张相片?”
“确实。这些年不论到哪里我都一直带着它,现在也是。”
二人离开家门,坐上车再度启程出发,这次他们直奔机场。当抵达目的地时,只见晓星初升,已是夜色阑珊时候了;在灰蒙蒙的平原尽头,天际微微泛蓝。高绪如在航站楼里打了个盹,直到东方之既白。飞机在冷森森的清晨升上高空,朝暾才刚刚把橘红的霞色投射到雪白的机翼一侧,其下,无边的寂静笼罩着荒凉的旷野。
*
当高绪如踏上维加里的国土时,他恍如隔世,一面惊讶于故国旧貌尽改,一面醉心于建筑之美轮美奂。当拘留所的大门朝他敞开时,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真的要身陷囹圄了。
往后数日,他成天往返于法庭和拘留所,“ICG雇员枪杀平民事件”在一周后才尘埃落定,与之相关的报道也逐渐从报纸头条退居边角。尽管法官手下留情,高绪如接下来一年仍要在潘珀监狱里度过,对此,他完全是听天由命的态度,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的。
这个周末风和日丽,晴空一碧如洗,高绪如乘上前往潘珀监狱的押送车。
在缇波河一带,春天乍暖还寒。河水从维加里世贸银行的大楼旁流过,船舫浪游于缇波河上,从上游航至下游。透过车窗的玻璃往外看去,满目新绿,白杨已经绽出嫩芽,雨燕成群结队地盘旋在芦苇上空。春波中倒映出片片帆影,游船“奥尔多斯”号正转动着明轮,慢如龟行地在河汊纵横的两岸间前进。
潘珀监狱位于荒僻的北海之滨,方圆十里杳无人烟,最近的一所水文站距它2公里。唯一的一条公路途经雀稗草滩,笔直地往终年涛声不断的海岸线延伸,举目四望,无处不是香茅、飞廉组成的蒿草荡。押送车在监狱的大门前停下,狱警过来领走高绪如,牵着他手铐上的一条长链将人带去了牢房。
在监狱里,高绪如谋到了一个不错的差事——给监狱里的图书馆当管理员。夜间做完内务后,更深人静,高绪如上床躺下,往往很久都难以入眠。他总是会想起不久前那个安哥亚的雪夜,以及那儿一望无际的白桦林。他会想起那个被打中额头的死孩子。。。。。。还有那双漆黑的眼睛。
每当念及如此,他就心房绞痛,胸腔像是受了重击般隐隐发疼,不知充斥着他的心灵的究竟是恐惧还是忧伤。他捂住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始终没有流出来。
托庄怀禄的福,每天都会有专门的医生来给高绪如检查伤口,因此他恢复得出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