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儿,接下来呢?除了白泽,你还要杀谁?我吗?”
“我若杀了舅舅,又如何让朝中老臣心甘情愿地顺从于我。”高辛俊顿了顿,又义正严辞地朗声说道,“一世轩辕王离世,陛下悲悸攻心,再无心力执掌朝政。然轩辕王子性情纨绔,难堪大任。陛下深思熟虑,终决意禅位于高辛俊,以安天下。”
玱玹冷冷一笑,痛心之余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似还有几分欣慰,“你连说辞都想好了。”
他亲手养大的野兽,懂人心,善谋略,更有孤注一掷的魄力与勇气……他究竟是该喜,还是该悲?
“舅舅坐了那么多年帝位,劳心伤神,如今也该好好休息了。”
“倘若……”玱玹抚着额,只要一闭上眼,岁岁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便如潮水般袭来,仿佛就在耳边回荡。那双红色的妖瞳中,闪烁着玱玹从未见过的凛冽杀意。“倘若,岁岁再来寻你,你会杀了她吗?”
俊儿转过身,背对着玱玹,沉默片刻,声音冰冷如霜,“如果她执意要杀我,那我只能杀了她。”
玱玹牵动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他养大的孩子,心肠竟如顽石般坚硬。他本以为,俊儿自幼与阿晏、岁岁亲近,儿时相伴的情谊至少会让他心生怜悯,手下留情……
“舅舅,时候不早了,拟旨吧。”俊儿语气平淡,仿佛往常每一个平常的日子里,在与玱玹谈论一件寻常事,“忙完了这些琐事,还要给曾外爷办丧事呢。”
“我若不答应呢?”玱玹抬眼看他。
俊儿的眉眼与他父亲蓐收如出一辙,让玱玹有一瞬的恍惚,仿佛穿过了时间的长河,自己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高辛王宫。
那时,他醉了酒,斜倚在榻椅上,蓐收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满脸无奈地数落他:“你这般不胜酒力,还敢与那几个混小子拼酒?瞧,现在醉成这样,还不是得让我背你回去?”
“有劳了。”他靠在蓐收的背上,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回去可别让师父发现了!”蓐收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若是让师父知道了,可别说是我带你来喝酒的啊。”
高辛俊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玱玹猛然回过神来,须臾间的白日梦仿佛被硬生生撕裂,心口竟隐隐有些发闷。
“舅舅若是不应,我只能先杀了他们,再杀了潇潇。潇潇姑娘跟了舅舅几百年,舅舅应该不会想要用她的血来沾狼毫吧?”
玱玹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是他亲手教导的孩子,这些手段,他又怎会不熟悉……
高辛俊抬了抬手,动作牵动了先前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骤然袭来。透过衣衫的破口处,他能清晰地看到一道黑红的血口子,皮肉外翻,鲜血仍在缓缓渗出。
伤口旁三寸处,还有几个狰狞的血洞,仿佛被野兽的尖牙狠狠撕咬过。先前他未曾察觉,此刻却觉得疼痛难忍,甚至比腹上的剑伤更令人难以承受。
究竟是何时…。
是岁岁的最后一击吗?可是她的灵力本就不高,又被压制了大半,当时还有法器相抵,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士兵端着笔墨上前,单膝跪地,双手将托盘高高举起。
墨早已磨好,纸也已铺展得平顺整齐,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他的决定。
玱玹看了一眼潇潇,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最终还是拿起了笔。
今日他还有别的选择吗?高辛俊为了逼迫他,定会将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除掉,甚至不惜杀了他,直接登上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