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透过帷幕模糊地看着摆弄拨浪鼓的依米,嘴角微翘。
宇文凉骑着烈风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其实不大适合红色,但是唯有红色,才能衬出他此刻的心境。
大梦浮生,浮生已无憾。
扶木木下辇时,宇文凉的手很稳,也很热。木木轻笑了一声,不高不低,唯有离她最近的宇文凉能听见。
依米也被方嬷嬷抱了下来。今日她一身红色,手脚与脖颈上还有小金环,像极一个福娃娃。
她见着了宇文凉,咦了一声,将手中的拨浪鼓无意识地扔下,将身体朝宇父亲那处倾倒,伸出手,要他抱。
方嬷嬷镇定地压住她的手,安抚道:&ldo;将军和夫人有事,小姐就待在老奴这里好不好?&rdo;
七个月不到的孩子,懵懂地看着方嬷嬷,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有听懂。
宇文凉却是笑:&ldo;将她给我吧。&rdo;
方嬷嬷一愣:&ldo;可是‐‐&rdo;
&ldo;规矩总归是人定的。&rdo;宇文凉伸出左手,笑道,&ldo;且依米这么可爱,不让别人看看怎么能行。&rdo;
方嬷嬷微哂,将依米递给了他。依米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在父亲的怀里了,初时迷茫地咬了咬手指,很快又高兴起来,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伸手去戳父亲衣服上的图案。
如此,宇文凉右手牵着木木,左手抱着依米,稳稳朝正堂走去。
从影壁到正堂,需行几百步,远甚当初他重生后,从雁城的木门走到她面前的距离。他不由将脚步放得更缓、更深,神色亦愈发郑重。
木木恍若心有所感,突然回握住他的手,彼此掌心的温度越发契合,直至融合与平衡。
在宾客的喝彩声中,两人跨进了正堂。堂上左右,分别坐着陈秉与陈老太太,正中间则是宇文凉父母的牌位。
木木原本以为父亲伤毒未尽,无法亲来于此。是以听到他的祝词时,身形不由一僵。
&ldo;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rdo;
他的声音算不上清越,却称得上口齿清晰,较之当初的含混杂乱,不知好了多少。知晓父亲在慢慢地好起来,木木心中一松,适才鼻尖生起的酸涩之意也渐渐消散。
然后是祖母的笑声,爽朗如常。
&ldo;新婚夫妇,我一个老人,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愿你们能平平安安。&rdo;
&ldo;谢祖母。&rdo;
高堂体恤,未有多言,陈秉将依米接过后,两人便入了洞房。
挑开盖头时,木木下意识便抬头望向宇文凉。两人视线相触的那一刹,宇文凉一怔。
新婚之时,入眼的皆是艳色。但世间最浓烈的好颜色,都在木木碧绿色的眼睛里。
她脸上没有明显的笑,可他却就是知道,她很高兴。
喜娘见状,捂嘴一笑:&ldo;这新郎新娘的感情还真是好呢。&rdo;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五色果似从天而降,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ldo;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rdo;喜娘唱道,&ldo;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姮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rdo;
方嬷嬷曾叮嘱过木木,行撒帐合卺之礼时定要听从喜娘的吩咐,万不能有所疏漏,是以此刻她便微低着头,耐着性子听喜娘继续唱歌。
&ldo;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乡带佩宜男。
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春宵,月娥苦邀蟾宫客。&rdo;
这句话她好像在何处看到过,下一句好像是,从此君王不早朝。
宇文凉认真记下她睫毛的眨动次数,明明是件无聊且无用的事,但在此刻,一切都是这般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