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下头早备好酒菜,待我时辰到了,便来与你补上此后你我差的年岁。”
叶铭修松开剑,走近一棵黑松,靠着树干,还有一个更小的泥冢。
他在边上坐下来,伸手覆到地上那小小的隆起处,“姓叶姓宋或是姓周,大抵都不是什么好事,下辈子重选个好人家吧。”
风过卷松香,叶铭修望着远处地线,眼里怅惘如浮云飘过,渐渐换上平日里的那种坚毅之色。
“如此看来,你信的人都负了你。”周容祈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末了,掖了掖宋景仪的被角。
宋景仪面如死灰。
七年前,他剑伤初愈,临行前站在宋府跟前。昔日尊贵繁华的左相府,牌匾被卸,家底被抄,秋风穿堂,叶落萧瑟。此后他情路命途皆尽坎坷,便也只想,是为还家父深重罪孽。
现如今,宋景仪才明白,非也。
他出生,根本便是天大的罪孽。
自己只愿深潭静卧,偏生有人要搅泥翻浪。
宋简,叶铭修,周容则……叶绍卿。
自己得的少得可怜,竟还都是虚的。
“只可惜了我那刚出世的小侄儿……”
“王爷想从我处谋甚?”宋景仪哑声打断他,似乎是听不得他提孩子的事,他咬牙,冷冷盯着周容祈。
周容祈也不笑了,他长发用软巾随意束着,此时将几缕从肩上拂下去,偏头道,“本王想你站这一边。”他说着,轻拍自己胸口。
“四弟容不下你,做尽了腌臜事情,你那心尖人偏还眼里心里都是他,”周容祈摇摇头,几分不屑,“叶临从小就那副脾性,说愚笨偏不断的小机灵,说聪明偏就是死心眼儿,此番他便也能闹上几日,可到头来呢?”周容祈冷笑一声,“本王都替你不值。”
宋景仪一双眼眸越发黑沉,胸口几度起伏。
“与其孤身飘零,任那些歹人算计,”周容祈站起来,不紧不慢道,“不如随本王杀回金陵。”
“待到江山易主,本王一朝登基,你便九蟒加身,”周容祈唇角扬起,“到时候就算是千个万个叶临,不也随你携摘。”
周容祈边走边退,到了桌边,慢悠悠倒茶,“本同是龙子,如何能被揭了鳞片仍默声装虾蟹?”
他容貌本生偏阴柔,多给人妍丽勾人之感,此时眼里火苗曳曳,沉声指点,周身便尽是男子争权夺势之野心,他再笑,便是高傲无惧,江山皆在掌间般气势压人。
宋景仪眼神一闪,仍不言语。
周容祈持杯走回来,将茶盏送入宋景仪手中,拍拍他的手背,轻声道,“不用急于答本王这话,静思一二,本王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