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望着晌午的日轮吁了口气,转身回到殿里,目光一抬,见宋鹤还候着。&ldo;什么事,说。&rdo;他淡淡道。&ldo;君上……&rdo;宋鹤一揖,&ldo;虽不知戚国为何突然动兵,但按之前十七士所禀,戚王对国巫……&rdo;&ldo;我知道。&rdo;姜怀点了头。宋鹤便更显了不解:&ldo;那君上为何急于送国巫离开?留她在,戚王许会手下留情。&rdo;姜怀没听完就摇了头,挥手让他离开。宋鹤只得离开,殿门在身后关上,姜怀一拳砸在身边的漆柱上!戚王,嬴焕。他知道他对阿追有意。但凭他对阿追的了解,那些日子,戚王能得以与她日渐亲近,就绝不只是戚王自己&ldo;有意&rdo;而已。阿追至少是真信了他的,如今却不管不顾地回来与弦国&ldo;同生共死&rdo;。姜怀狠然切齿,阴冷的笑音仍从齿间沁了出来。与戚国交战,他自知打不过。但胆敢这样伤阿追的人……他厉声一唤:&ldo;来人!&rdo;戚国军营。连日急行至今,军队已离弦国不足二十里了,一旨王令却忽地传遍上下,命全体将士扎营休息。众人皆觉奇怪,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此时停下是为何‐‐就算是开战前的养精蓄锐,也不该是这时候。主帐里,嬴焕的目光凝在眼前竹简熟悉的娟秀字迹上。他果真是低估她了,她确实知道了。不止是&ldo;低估&rdo;,他还忽略了她的魄力,全然没想到她知道了他的打算后,会做出这样不留退路的事情来。她会为了弦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一股难言的滋味在嬴焕心头漫着,俄而化作一声嗤笑。&ldo;主上?&rdo;雁逸语带询问。嬴焕回回神,如常地吁了口气:&ldo;我们低估她了,她果真从一开始就知道了。&rdo;是以他让全军乔装成皖军,想骗她说是皖国攻了弦国、戚国援军晚到了一步,以此让她平缓些接受弦国覆灭的安排,都是笑话了。他看向雁逸:&ldo;从此处,马不停蹄地赶往昱京,需要多久?&rdo;雁逸想了想:&ldo;六七个时辰。&rdo;&ldo;好。&rdo;戚王眉头微挑,&ldo;传令下去,暂不宣战。你挑一千精兵骑快马随我走。&rdo;雁逸愕然:&ldo;主上您……&rdo;嬴焕抑住眼底的轻颤:&ldo;夜袭弦宫。&rdo;☆、质问?姜怀坚定地打算天一亮就让阿追离开,晚上却是忍不住再去见她一面。一半的国府都是她的,她不在时就空着,白日里他把她击晕后自然也送回这里。她的卧房外一切都与他所熟悉的一样,只是多了许多把守的护卫。夜色下,数道黑影涌至昱京城各道城门,如同正回巢的虫蚁涌至巢穴洞口。姜怀走进去,见阿追仍睡着,一怔:&ldo;一直没醒?&rdo;坐在榻边的苏洌回过头看看他:&ldo;嗯,你那一掌击得够狠的……也或许是因连日颠簸得太累。&rdo;而后苏洌便起身让开,姜怀走过去看看,她脸上两道泪痕清晰地印着。城中,一声鸣镝响起,刺破夜晚的平静,城门各处整装待发的黑影同时有了动作。弓箭齐射而出,城楼上的守卫中箭摔下。离得远些的想要喊叫或者上前查看,便也暴露了行踪。又一阵箭雨划过,城楼上就再没了动静。阿追熟睡间仍眉头紧锁,搭在被子上的手攥得紧紧的。姜怀想要去抚她的脸颊,手伸过去却又停住了。&ldo;你逼着她走,她如何受得了?&rdo;苏洌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姜怀静看着阿追,回说:&ldo;慢慢总会接受的。&rdo;苏洌蹙眉:&ldo;她能以死威胁戚王,就能以死殉国。&rdo;&ldo;不,她不会。&rdo;姜怀淡笑了一声看向他,&ldo;她能以死威胁戚王,是因有些事,戚王并不知。&rdo;苏洌直被他的态度惹得恼火,怕搅扰阿追安寝才压住火气:&ldo;在她眼里你是值得她舍命的人!&rdo;&ldo;但我不值得她永世不得翻身,天下没有人值得她这样。&rdo;姜怀再度看向阿追,话仍是同苏洌说的,&ldo;她是月主座下最强大的巫师,死后不能和凡人一样下葬。你不答应帮她料理后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尽殉国的。&rdo;姜怀言毕喟了一声,到底握住了阿追的手。心底的难受在一瞬之间不可抑制地涌上来,冲破了他原本维持的平静。他发着抖问苏洌:&ldo;你是愿意照顾她的吧?&rdo;昱京的街道上,一道道急速闪过的黑影没有惹出什么声响。离街道远些的房中听不到半点,临街的百姓偶有听到异动的,便过来开窗查看。但待得窗户打开,那些黑影早已消失不见,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眼前熟悉而安静的小街,好像方才听到的异响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