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上早传言两人水火不容,说是胄王不满圣上重用静王。
今日静王五十寿诞,自己若是自傲不去,则正好是落了他人口柄。
所以他非去不可。
哪怕此时已夜半三更,他仍是收拾停当准备厚礼,去了静王府侧门。
不从正门堂皇而入,是因为他来的迟了不便叨人清梦。
从侧门亲手将厚礼承上,是种做于他人瞧的姿态。
这种为人处事上的分寸他素来拿捏的透,是以去时脚步沉稳。
叫他乱了方寸的是他在侧门遇见的人。
晏青衫,他遇见了晏青衫,被人从侧门扔将出来,已然没了人形。
门外有辆马车显然正候他,见人被甩了出来,有个清瘦女孩上前想将他扶上马车,试了几次后都不得成,于是伏在他肩头开始嘤嘤哭泣。
萧骋见他仍旧勾着脸穿了戏服,但是浑身上下衣衫褴褛鞭痕密布,不由深吸了口气弯腰问那女孩缘故。
女孩在夜下抬头,极是清秀的一张瓜子脸,可惜是右颊长了片黑记将颜色尽毁。
她年岁尚小,也辨不清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见有人垂问,越发哭的大声,道是晏青衫今日来府上唱曲助兴,好好的寿诞,他非要唱曲霸王别姬,主人一时乘醉跳上戏台,将那霸王赶了,说别姬不唱了他要和晏青衫合唱曲霸王硬上弓,晏青衫抵死不从,结果惹怒了座上贵客,将人拖出去好一顿鞭抽,然后又……
到这然后她期艾了几次终于没说出口,将眼投向地上低伏着的晏青衫,满目都是怒色。
&ldo;然后寻了根铁棍烧红贯入我后庭,再交给众人寻欢。&rdo;
地上晏青衫突然开口,将脸扬起,唇角勾起一个冷笑。
萧骋闻言急退,步履踉跄不知所措。
那端晏青衫的眼波追将了过来,裹挟着比千年寒潭还要冷涩的恨意,能将赤焰红日冻结。
月下萧骋长叹,长叹后复又长叹,说不出只字片言。
侧门此刻又哗啦一向,有人将戏班道具扔将出来。
一枚剑,虞姬刎颈告别楚霸王时用的长剑,刚巧落在晏青衫眼前。
萧骋上前,想将东西拾了扶晏青衫上车。
脚下不能起身的晏青衫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苍白剔透里一抹胭脂红,紧紧握住了萧骋脚踝。
手掌炙热,在微微颤抖。
他将眼盯牢了那枚长剑,一字一句道:&ldo;您是不是曾应承过我,要带我离开那里。&rdo;
萧骋起初不解他话,待追着他目光久了突然明白,胸膛却是长箭洞穿般一阵锐痛。
他要他杀了他。
以性命做代价,终结这耻辱无尽血泪斑驳的孤寒长夜。
是夜萧骋回府,脱下鞋袜时发现脚踝五个青紫色指印,想起晏青衫是如何穷尽力气握住他如同握住最后的浮萍,不由心下又是好一阵刺痛。
当真如此吗?唯有死,才是最后的解脱。
余下短暂的夜里他反复思量这个问题,又是一夜不能成眠。
第二日下朝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去了勾栏院,仿佛那里突然生长出了一个他魂牵梦萦的挂记。
院门看似洞开,可待走的近了,门里却突然闪出个人影,腰配长剑目含精光,问他可有如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