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路上匀速前行,马蹄踏碎一路雨花。
“叮——”
车中人正击玉。
车夫头戴着箬笠,半眯着眼看向前方。两边林子微暗,草间坠落玉珠,雨雾起了,恰似白烟笼罩的秘境。
马车缓缓停下。
车中人不知何时停止了敲击,只是那清亮声悠远回荡。马车的帘幕被轻轻挑起,少女无声地撑起油纸伞步下车,不一会消失在林子的黑暗中。
车夫静静地等着,眼完全闭上了。
雨滴碎在伞面的声音略有沉闷,一如无数乐章的开头都是几乎无奇的开始。
人踏上了马车。
车夫重又睁眼,也不挥马鞭,马儿再次奔跑起来。
踢踏踢踏……
渐渐消失在隐秘的小路。
风就在这时渐渐起了,帘子被晃悠着吹开一角,露出车内的景象。
少女面容恬静,一手击玉引路,一手抬袖用术法给一个身形狼狈的孩子清理脏污。
微微睁开的缝隙里透来了重山烟雨。
他极缓慢地恢复了知觉,不知多久后终于嘤咛一声清醒过来。
身体……好暖和。
空气里的草木香冽清,让他感觉干净舒适,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哒,哒,哒……”
木屐与木制的地板相碰撞,步伐轻盈平缓。
他逐渐恢复了意识,闻声便努力地想睁眼,却被人用手轻轻地覆上了。一股温热的力量在自己的眼部流转,似乎在探查什么。与此同时,沁心的草木香随着来人的手漫入了他满腔肺腑。
“你受伤很严重,尤其是眼部,所以现在还不能睁眼。”女孩的声音让人无端联想到初春新降的细雪,极为清淡,“喝药了。”
一股更为浓郁的药香靠近他来。汤药温烫,入口却并不苦涩,反而带着丝丝恰好的甜意。
那丝丝甜意比含久了的米饭不同,但却也是他发自内心喜欢的滋味。
陈昭婳将药碗放好,偏头看他,歪了歪脑袋。
“你可有名字?”
他睫毛颤了颤,很快轻轻摇了摇头。
“你若跟着我,我便给你取名起字,如何?”陈昭婳眉毛微挑,思吟不过一会便轻描淡写地抛出了橄榄枝。
小孩闻言愣了,整个人微微一顿,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身前这个人,竟然愿意救下一个将死在路边的幼童——这与他从诞生之时便接受到的世俗观念和做法相比,实在是违和太多。
更别谈现在还提供帮助与培养,甚至取名起字这种特殊的亲近关系才会有的举动。
鉴于过去不堪的经历,他很难不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和以前的那些家伙一样,戴着伪善的面具,就等他卸下心防的那一刻狠狠朝他心脏捅上一刀。
“至于原因——第一,你的资质很好。第二,我虽不清楚你为何沦落到那般境地,但你应该缺一块能让你成长起来的踏板。我不介意成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