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的眉眼,微翘的鼻头,嘴唇很薄,有些苍白,紧抿着。她看上去,很不开心。严信的心,轻轻缩了一下。女人甩开霍亦辰拉扯的手,笔直而坚定地往前走,眸光垂敛,透出一丝冷冽。“吴忧!”霍亦辰大喊一声:“你站住!”吴忧脚步一顿,继续往前,只留给他决然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霍亦辰眉心紧锁,随后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石阶后面,女生们集体长叹了一口大气,仿佛看了一场爱情电影,过程百转千回,结局却是男女主角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严信愣了半天。原来她叫吴忧,不知道是哪个you,忧伤的忧,优秀的优,还是悠然的悠?他希望是忧伤的忧,因为她看上去很不开心,而他希望她是快乐的。吴忧,无忧。真好听。严信拨了拨头发戴上军帽,唇角无声扬了起来。……当天晚上,严信梦到了吴忧。那是一片未知的时空,他漂浮在水里,头顶的光束如瀑布般倾泻下来,照亮了当下那一小块水域。光影中,有五彩的鱼成群穿梭。她自黑暗中游来,光裸的身体散发着幽白的光,浓密的长发如海藻般漂浮,缓慢变换着形状。她绕着他浮潜,游弋在他的四周,忽远忽近,忽缓忽急,姿态曼妙旖旎。像一尾魅惑的人鱼。远处有歌声,似有若无,像抽了丝的绸缎,柔软而破碎。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青灰的。严信睁开眼,却并不惺忪。他静静地盯着洁白的蚊帐顶纱,看着看着,又看了到那尾人鱼。他下意识地咬住毯子,扯了两下,笑得隐秘而羞怯。翻了个身,僵住。严信机械地坐起来,掀开毯子。黏腻的感觉,微凉的温度,潮湿暧昧的热。他呆了十秒,气若游丝地呜咽了一声:“怎么办啊……”少年变声期间的嗓音有点沙哑,因为刻意压抑,低沉而磁性。软绵绵的语调,有惶恐,更多的是柔弱。严信捂住脸,静止不动,半晌后抽风似的蹬了几下腿,又一头倒回枕头上。周子安被尿憋醒,昏昏沉沉地翻下床,眼睛半眯着,跟个游魂似的飘到阳台,顿时被洗手台前一个鬼鬼祟祟的背影吓得一哆嗦。严信埋着头,哗啦啦的水声掩住了身后的脚步声,他的肩后,慢慢探出一颗炸毛的脑袋,随后——“大清早洗什么内裤?”“啊!!!”严信吓得尖叫。“嚎什么!”周子安打了个哈欠,眼睛一瞥:“你脸红个什么鬼,发骚啊?”严信攥着湿漉漉的内裤,紧贴洗手台瑟瑟发抖,一丝儿大气都不敢出。周子安白他一眼,拉开厕所门,一只脚跨进去,顿住。他猛地回头,指着严信:“哦哦哦!你你你——”“闭嘴!”严信一着急,闭着眼将周子安踹了进去,随后使劲抵住门。“你再说,我他妈废了你!”活了十六年,乖宝宝严信第一次骂脏话,脱口而出,异常熟练。……军训继续。九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树荫下,东歪西倒了一片,活像被晒蔫了的白菜地。周子安一边拿帽子扇风,一边用开着自拍的手机时刻监控自己的眉毛。旁边是盘着腿垮着肩正在发呆的严信,他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周子安睨他:“不就那个啥吗,你他妈一个正常男人,至于吗!”“滚一边去!”严信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骂人的话讲得愈发顺溜。“切!”严信的内心是痛苦而纠结的,他觉得自己玷污了心中的女神,罪大恶极,罪该万死。“啊——!”少年软绵绵地嚎了一声,脑袋一垂:“死了算了……”周子安对着手机,哼哧道:“矫情!”旁边,班长正在发矿泉水,林妮接过一瓶,又要了一瓶。她抱着两瓶水,犹豫了半天,走到严信身边。“严信,给你水。”小嘴抿着,梨涡若隐若现,很是娇俏。可惜,严信没反应,甚至没抬头,持续呆滞中。林妮的手一直伸着,那瓶水悬在半空,阳光从树荫的缝隙中洒下来,正好在瓶子上映出一块光斑,她觉得手中的这瓶水快要被那块光斑给烧沸了。“严信,你怎么了?”连她都感觉到了少年头顶上厚重的乌云。周子安看着严信冷笑:“差不多该回魂了。”林妮看向周子安:“他怎么了,心情不好?”“受了点刺激,没事!”周子安抛了个媚眼,电光四射。可惜林妮对他绝缘,哦了一声,将矿泉水放到严信身边,念念不舍地走了,走时甚至没看周子安一眼。周子安把气儿全往严信身上撒,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咬牙切齿地说:“占着茅坑不拉屎,畜生!”严信终于回神,帽子往地上一扔,恶鬼索命似的扑了上去。“周子安,我跟你拼了!”两个少年扭作一团,在炙热的跑道上滚来滚去。旁边的少男少女们,起哄闹笑的、加油助威的、着急劝架的,咋咋呼呼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场面好不热闹。阳光下,激情燃烧,青春盎然,仿佛年轻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一声哨响划破天际,教官黑着脸跑过来,人群自动散开。“干什么呢!吃饱撑的!”他指着愣愣地躺在地上还抱在一起的严信和周子安:“你们两个,起立!”两个少年一个激灵翻身而起。“立正!”“稍息!”“绕场跑二十圈,滚!”教官吹响哨笛。严信冲了出去,在跑道上撒丫子疯跑,阳光照在身上,汗水跟开了闸似的。他感觉体内有一团火,烤得他头脑混乱、神志不清。他现在急需这样一场奔跑,用汗水浇熄这团火,如此便能清醒了。“喂!你跑那么快干嘛!”周子安在后面费劲追赶:“你他妈悠着点啊,我去!”严信不理他,或者说,他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跑!别停下!周子安拼了老命也没追上,严信越跑越快,超了他一圈、两圈……无数圈。周子安只能掐着腰,拖着沉重的步伐嘶吼——“严信!”“你慢点,卧槽!”“严信你这个疯子!”“老子恨你!”……军训终于结束,一群新鲜的菜鸟们总算解脱了。那次罚跑之后,严信一跑成名,现在全校几乎一半以上的学生都知道了b大法学院这个堪比阿甘的美少年。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风一般的阿信。周子安嗤笑了一整天,严信全程黑脸。张齐安慰严信:“没事,这至少证明了,你除了美貌,还有一腔热血。”严信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字:“滚!”夏鹏又在练臂力,肱二头肌一鼓一鼓的,拉力绳绷得笔直。“后天周末,各个社团统一招新,你们有什么想法没?”周子安闻言邪魅一笑:“早就想好了,戏剧社,老子志在必得!”“为什么要去戏剧社?”张齐不解。“白痴,戏剧社百分八十都是艺术学院的,懂?”“哦~”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一起?”“那必须的啊!”夏鹏笑笑不说话,转头问严信:“你呢?”严信托着腮,茫然摇头:“没想法。”“我想加入山鹰社,要不一起?”“山鹰社是干什么的?”“登山、攀岩、野外生存等等,有兴趣吗?”严信摇头,他跑跑步还行,攀岩这类力量型的运动,他不感兴趣,野外生存更是菜逼一个,他从没进过厨房,连菜刀都不会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