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门关了,满屋子就剩下她一人,她便似笑非笑地呢喃道:“你不叫柏舟……你为何会是柏舟?”
未等来人落座,海棠便起,笑着说:“唐大小姐。”
自是媚笑,恍惚间,唐慧心轻叹一声,抚摸上她嘴角,抹去了那份不平静。
海棠便说:“你来了,柏舟。”
“你知道我的名字了,为何还如此唤我?”
她衣袖擦过某人,接着便翩翩地坐在了石凳上,一颦一笑,皆是如幻梦境,引得她呼吸一颤。
海棠不答,问起:“大小姐可要陪奴家游览着庄严佛寺?”
“为风景?为人?”
清澈的眼底,是难以言明的感情。
海棠便笑着,俯身下去,在她的耳畔微微呼吸。
“为那可怜的柏舟。”
“分毫不取。”
身不由己,便是为女的宿命。
然而此刻的唐慧心点了点头,拂袖,握住了她的手;她嫣然一笑,虽那脸上胭脂仍旧红透,却似有少年风貌,显得更为活泼。
她们走了一遭,在这寺庙静谧的地方缓缓地走着,两个人中间很近,却又很远。
就亦如她们彼此,不该太近,也无法太远。
回到最初的地方,唐慧心忽然问起海棠。
“你曾经听说过何等佛祖之事?”
“不曾。”
海棠没有犹豫地将突然就浮现出来的小时种种抛之脑后,那人并未被人叫做海棠,而她只是海棠。
唐慧心幽幽地看了她,闭了目,似乎在这梧桐树下想起了什么。
“我母亲小时给我讲述了佛祖割肉喂鹰的事情。”
“真有趣,这天底下明明恶人横行,却还是要教导孩子一心向善。”
她顿了顿。
“此等大道理,大概跟书生下厨一样有趣——奴家这等风尘女子,妈妈们讲得可是……”
她弯了眉眼,端的是口吐香兰,诱惑无声。
“怎么个咬断了根子,还是喝了什么……”
唐慧心瞧着海棠忽然就攀上她肩膀,她呼吸便是一颤,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双目还是那般清澈,直直地看着海棠,看着她逐渐失去了言语。
那样有情有义,而非她们这种人。
海棠忽然就仰天大笑,附耳道:“大小姐,莫要如此,你可以记得‘戏子无情,□□无义’,奴家早进了这一趟浑水,比你要知道得多!若是那天,我勾得你那未婚夫下不来地,可别怨我——柏舟,柏舟,真是一个好名字。”
绝口不提唐慧心的本名,而她自己也没有提起,只是轻轻地伸出手抚摸了对方的面庞。
那般轻柔,而那眼神恰如柳絮飘飞,恰如荷莲盛开,恰如落叶纷纷,恰如雪天茫茫。
良久,海棠像是猛然醒过来,一把将她的手撇开。
红衣如花,一转身,便是再难相见。
静静地,唐慧心站在原地,遥望着她逐渐远去而消失不见的背影,苦笑。
海棠,海棠,你我一见如故,又能如何?
海棠,海棠,你我一介女儿身,便是难,比这人世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