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泽真,泽仁面有戚容,但他却很平静的起身虚手相扶道:“兰德先生不必自责,你并无过错,若在此说出领罪二字,那恐怕就是真的错了。听大有宗燕无欢转述,此事确属意外。莫说是我泽真师弟,就算是本人遇到了,也未必能安然脱身。世间总有磨难劫数,世事自古如此,修行就应该看得透彻。我泽真师弟以真为号,其中自有真意,此乃他之真、非你之失。”两人重新落座,梅兰德问道:“兰德想请教泽仁掌门,为何我领罪便是错?”泽仁:“请问兰德先生,你何罪之有?履谦昨日回山,已将事情经过说清,你们并无疏失可言。我能看出来,你是真心怀着歉意来到正一三山,但同时,你也是来求自己心安的!”简简单单一句话,梅兰德的额头竟见汗了,他赶紧躬身道:“您说得对,我确实是心中不得安宁!我是江湖出身,自幼遍观各种险诈心机,身在江湖良心早就没了一半,所以另一半更得好好守着。能结识成天乐这样的朋友,甚感暖慰,所以我愿意付出代价去帮他。我设此局瞒过了天下修士,却也导致泽真道友遇难身殒。若说责任,其实泽真道友之死责不在我等众人,而在世上那些居心叵测的凶徒、在他们所怀贪残之心。我能看得清楚,所以想帮成总避过,也一再提醒泽真道友,可泽真道友仍不幸殒落,令我更加难以心安。”泽仁仍然很平静地说道:“事已至此,若是正一门责罚你,你领责就能心安吗?更何况你并无可责罚之处,正一门岂能因弟子殒落而泄愤于人!若是在此地,想让我说出原谅之语,先生有错才有可原谅之道,但我不认为你相助成总之举有何错。所以对先生而言,并不是不能了悟泽真之真意,只是抱憾而已,而我们都很抱憾。兰德先生之名我早有耳闻,你出身江湖、少年老成,熟知人间各种机巧,与人打交道是从来不会吃亏的。今日为救护成总设此局,却有这样的结果,是否引以为平生之挫?那么我想问你,我正一门弟子与人打交道,会不会吃亏呢?”泽仁这最后一句话非常难答,若是说正一门弟子与人打交道从来不吃亏,那就有仰仗天下、携青锋入昆仑,留真言点来人泽仁又点了点头:“你既能如此说,那就能明白泽真之真,也能明白正一门所守,这不是没有代价的,但也是修行中的大收获。先生精擅江湖门槛,所设瞒天过海之局,也令我佩服。泽真师弟可能并无你这等心机,但他入了你这个局,那便是真局。你原先的计划是错的,泽真才是对的,你想清楚没有?”梅兰德额间的汗意更加明显,不得不点头道:“我玩过这么多年江湖门槛,从来就没有栽过。但这一次,泽真道友才是对的。”梅兰德为何要这么说话,并不是他这个江湖局设的不够巧妙,实际上他是站在局外有挂碍,泽真的建议才是真正完美的江湖门槛。但这位真人行事,却不像梅兰德想那么多,也不是刻意在运用机心。假如他们真的把成天乐和神器惊门都救了出来,当时会怎么做呢?必然不是梅兰德先前的那种安排,泽真的建议是最合理的。泽仁又开口道:“你的自责,也令人甚感安慰。因为你内心不安,不仅是因为设局受挫,更是因为连累了泽真。但我想问,你等结成四神十二时大阵飞天之时,能否抵挡我守正师祖留下的神霄天雷符接连两击?”梅兰德看了看在座的其他人,大家都没有说话。但泽仁的神念中已有解释,以那两道神霄天雷符之威,若是接连击出,众人所结四神十二时大阵也会被破。破阵意味着什么,阵中无飞天之能者就会当场掉下去,更保护不了阵中受伤的成天乐。泽真借走了飞螭爪,带着赝品画卷先行离去,是非常明智的选择,他已经接连祭出了两张神霄天雷符,却仍然殒落。假如遭遇金乌与白陆离者是梅兰德等人,众人也必有伤亡。也就是说泽真很清楚,假如是自己都挡不住的对手,四神十二时大阵也必破无疑。梅兰德可能心中难安的是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偏偏是泽真?外人也可能非议,明明是成天乐遇险,为何遇难者是泽真?而泽仁却告诉他,这并没有区别,既然有金乌、白陆离那等人出手,就会有人付出代价。就看是为了什么目的去付出代价,守护的是什么?说完这番话,泽仁又发送了一道神念,转述了燕无欢等人到正一三山所说的事情经过。梅兰德立刻皱眉道:“大有宗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而且速度那么快?”泽仁看着梅兰德的眼睛道:“这种事情,兰德先生应该最明白,但我正一门却无可指责大有宗。他们逼金乌自斩、送还了泽真师弟的遗物,我也只能且应该道谢。因为若没有他们,我可能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梅兰德:“是的,若没有他们这种人,世上哪有那般险诈之事!刘大有若亲自来正一三山,我可能还不会这么说,可他当时明明在场,却只派燕无欢来,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泽仁微微点首:“这是我佩服兰德先生的地方,你能将很多事一眼看透,但若仅止于此,欲求证更高境界的修为恐怕艰难。修至世间法尽头可超脱飞升,可一味迁就此念,却修不至世间法尽头。这是我近日度苦海劫时的一点感悟,恰好向兰德先生分说。通达不讳机巧,可不失真意;而机巧却碍通达,则真意难明。兰德先生既设了一个瞒天过海的江湖局,就把这一局的前因后果想透,也就能安心了。”梅兰德再度起身行礼道:“多谢泽仁掌门指点,我想求见和锋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