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医肃着脸接完骨,方吁了一口气。
废殿里静悄悄,断臂少女口中死咬着一片巾子,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他的目光从她满面冷汗转到她死抓着被单的手,叹了口气,又硬着心肠揶揄道:“前日腿受了皮肉伤,鬼哭狼嚎。如今断了臂骨,倒是一声不吭。”
他见她摊在那里连眼珠都不转,心下一惊,倏地起身扯开她口中巾子,听见她喘了一口气,方放下心。
外间传来浓郁汤药味。煎药的春杏许是被炉子烫了手,滋的吸溜了好大一声。
猫儿哑着嗓子,断断续续道:“在旁人的地界,喊叫一声,多少能讨些巧。在自己地界,又能喊给谁听。”
他倏地动容,拳头紧握了半晌才松开,又恢复了面上一贯浅笑:“五殿下行事自来由着性子。你跟着他出去了一遭,有此结果,也是意料中事。”
他低头收拾药箱,半晌未等来她的辩解,只得压下一腔心事,等春杏将汤药送进来喂着她喝过,方叮嘱道:“骨头歪了不是小事,千万莫再乱动。”
汤药有安神催眠之效。她喝过不多时,便已有些昏昏欲睡。
迷糊中,不知谁人抚上她面,在她耳旁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本以为你死了,谁知你又活了。你忘了我也就罢了,可三殿下那边……”
她心中只觉着那是梦,梦里有人要向她揭示过往。她心中想知道的更多,毫不迟疑深睡了过去。
秋老虎转瞬便过,绵绵秋雨光临世间。
猫儿躺在病榻上,指挥着春杏和五福将她赚回来的珍珠、花瓣和蜂蜡归置好,将无暇大珠和微瑕小珠分别挑拣开。
春杏可惜道:“这些珠子用来磨珍珠粉可太不划算。”
她举起一颗珠子估摸道:“就这颗,外间至少能卖十两银子,磨成粉,就不值钱了。”
猫儿跟着叹了口气:“可不是么……”
她躺在病榻上的这日,日日反省着她逃跑失败的原因,便是一个“蠢”字。
如若她当初不是发蠢去向李家人要什么珍珠、花瓣和蜂蜡,而是直截了当要银子,说不得她现下已经打通了偷逃出宫的人脉。
珍珠发出哒哒哒的撞击声,那每一回撞击,都像在嘲讽她“蠢”。
她直起腰身,往窗户外喊道:“砸,一个个都砸碎磨粉,一颗都不许留。”
废殿院门被噼里啪啦拍响。
大内总管吴公公来的匆忙,额上顶了一层细汗,站在窗边上,强压着心头怒火,好声好气的劝慰着猫儿:
“莫说宫里的妃嫔、宫娥,便是只母耗子、母苍蝇,往严了说,那也都是属于皇上的。
虽说皇上最疼爱五皇子,可断没有到父子两共……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