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在我周围的长辈,或多或少都对我有恩,我是可以随心所欲,但我终究不是那种人。”周洛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只是叼着并没有点燃:“所以我很怕有一天,出现一个让我想要冲破这一切的人,让我再也不觉得那些人对我的照顾是恩惠。我应该懂得感恩和回报,我怕我变得只顾我自己,你明白吗?程野,我不能有所动摇。”
程野直勾勾的看着他。
这话他明白,但却听的很沉闷。周洛和他最本质的区别在于,他从小在蜜罐里长大,有完整的家庭,让他始终都能以孩子的身份在家里头撒泼犯浑,他有底气有筹码,他和许许多多的孩子一样,喜怒哀乐全凭老子乐意,谁让你们生了我。
高中时的周洛,已经比他们同龄人成熟许多,万事都能做的周全,任谁也挑不出毛病,程野那时候就觉得周洛的七情六欲像是被得道高僧用银针封印起来,对异性没有任何想法,对感情没有任何期待,走在一条对家人从来不会说“不”的道路上,活活把自己逼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因为周洛太过善良,所以他学不会为自己。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程野小声问他。
“不知道。”周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说:“我没想过。”
旁边的言祁微微睁开了一下眼睛,又缓缓合上。
程野不再说话,车内一片漆黑,立交桥上的路灯偶尔往车内打下几抹光晕,把周洛脸上的表情衬的有些阴郁。
车厢内的白灯亮起来的时候,车上响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众人感慨终于到单位了。程野拉着陈泽站起身的时候发现周洛竟然睡着了。
到底还是太辛苦了,程野想,又或者是因为他在意的人正安静的待在他身边。
“起啦。”程野晃了一下周洛的肩膀:“到了,赶紧开车带言祁回家再睡。”
周洛迷迷瞪瞪睁开睡得有点发红的眼睛,先是被刺眼的白炽灯晃了一下,赶忙抬手挡住光线:“我睡着了?”
“真惊讶。”程野等所有人都下了车,才往旁边过道迈了一步,把陈泽从座位里拉出来推着他,转头对周洛说:“快回家吧。”
“嗯。”周洛定了定神,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伸手往旁边摸索,摸到了言祁的衣服,拉扯着说:“言祁,回家了。”
没有反应。
周洛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将言祁窝在座位里的身体半抱着扶正:“言祁,回家再睡,我先去把车开出来你再下车,你在车上睡觉没脱羽绒服,下车会着……”
周洛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言祁有点不对劲。
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言祁?”周洛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赶忙抬手去摸言祁的脸,谁知这一摸直接吓了周洛一跳,温度烫的惊人。
“言祁!”周洛用力晃了一下言祁的肩膀:“睁开眼看着我!”
一条腿还没迈下车的程野听到周洛的叫声,着急忙慌的就往回跑:“怎么了怎么了?言祁怎么了?”
“发烧了。”周洛的表情非常严肃:“我居然没注意到,我怎么会没注意到。”
周洛说这话的时候,全是对自己的埋怨。程野适时打断他的消极情绪:“烧的厉害吗?是回家还是去医院?”说完一摸言祁的额头,赶忙缩回了手。
“这他妈得四十度了吧?”程野赶紧从周洛兜里摸索出车钥匙:“我先把你车开过来,这温度得去医院。”
“不去……”言祁眉头紧缩,半晌才从嘴里挤吐出两个字。
“不去怎么行?不知道你是被传染还是受了风,现在流感这么严重,得去验个血。”程野说完也不等他回话,拉着陈泽就往停车场跑。
“听话,去医院。”周洛把言祁扶起来,他本能的想去抱言祁,奈何眼前这位已经不再是当年一条手臂就能拎起来的小孩子,早就长成了一个个头几近一米八的小伙子,周洛只得揽过他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护着他。
“我不去,哥。”言祁轻声嘟囔着:“我想回家,家里有药,我吃片芬必得就好。”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听话了?”周洛的声音有点发沉。
“我可能以后都不会听你话了。”言祁失色的笑了笑:“你会赶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