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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页(第1页)

闵安找到一条小路径直滑了下来,身上衣衫污败不堪,手掌及靴底沾满了黄泥。整支队伍里的人一看,就明白小相公下来得急,多半是冲着他们的安危来的。闵安没想到一走出酸枣树林子,就能看见十几名青年兵士光着上半身站在水潭旁清洗,顿时羞红了脸。他低头闭眼朝前走,嘴里说道:“非衣,你们还好么?”非衣先对身旁的随从说:“都穿好衣服。”自己也找了一件皮甲裹在底衣上,迎上闵安,将他转了个背身,问道:“谁敢炸官道?”闵安背对众人依然低着头:“不是炸官道,是炸山封洞。”“难道不知会引发泥浆水流覆没官道吗?”非衣冷冷问道。闵安怔忡一下,才应道:“我从白木郡赶过来时,也曾炸过山洞,没见过会引发泥浆啊。”非衣抬头望青灰色的天空,断崖壁阻隔了他的视线,使他看不见原先的官道上,右侧的山脊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推断说道:“炸山的人应该很了解这个地方,选取的断口也是山脊薄弱处,眼力不简单。”闵安十分纳闷,赶着说了说炸山的理由,就是为了封住巨毒白翅蜂出没的道路。他摆出的理由极正当,非衣自然不会去怀疑他,生他的气。可非衣并不是那种好打发的人。他唤随从抬着伤卒亡兵爬上山崖,一路赶到东郡郡衙里,压下一个未勘查地形就炸毁官道的罪名给长官,命长官善后并赔偿丧葬银两。东郡长官悔不堪言,转身想找白木郡的典史承担罪责,却听说典史已经动身赶往南面的清泉县,去提醒当地的长官整治毒蜂去了。他觉得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在气势逼人的王府随从面前,也无奈应承下了所有的过错。被毁的官道旁边,闵安滞留不去。虽说郡衙里的一批官吏没查清楚,为什么一炸山脊就会引发如此大的灾祸,可他却将这个疑点放在了心里。非衣收拾好了随行之物,等在了干净的山道旁,默不作声看着闵安慢慢爬上泥浆满地的山坡。闵安不嫌脏,他看了可是直皱眉。闵安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找到了一大块壁石,用手一捏,搓下了一些白灰粉末。他猛然记起在白木郡的毒蜂山洞里,只要是被蜂子毒液所腐蚀过的地方,就会产出这种干脆的白灰石。他暗道一声不好,连滚带爬地滑落下来。非衣用手拎住他的衣领,问道:“怎么了?”闵安着急着朝前走:“赶紧的,我们要去通知清泉县郊野的守兵,军营背靠的那座山峰,并不安全!”非衣拎着闵安的衣领不放,问理由。闵安解释道:“毒蜂已经将山洞石壁蚀空了!若是公差们再不勘探地形,点了火药炸山,岂不是像东郡一样,引发整座山头倒下来,砸断了军营吗?”非衣问:“你就这样去?”闵安着急:“传令的公差已经比我先走一个上午了,再不赶过去,恐怕就来不及了!”非衣说道:“先要备好两匹马。”他带着闵安朝前赶,闵安一边走一边脱去黄泥外袍,就着雨水淋干净了手掌和脸庞,稍稍整治出齐整的样子来。非衣在一处山民家里买了两匹马,与闵安一起赶向二十里外的清泉县郊。闵安骑在马上歪歪斜斜,震得伤臂发痛,但没喊过一声苦。非衣见他马术功力有所长进,问道:“平时还在操练么?”闵安点头:“有空就练,武力未曾拉下。”“那就好。”非衣记起闵安以前不会起马,必然要赖在他身后的往事,心底涌出一些酸涩之情。如今的闵安,显然不会再依赖他了。闵安在马上疾驰时,暗自祷告上天开眼,别让传令的公差行事那么快,又给炸断了山脊。非衣询问闵安,中间的这两三日去了哪里,闵安想到自己提前去了白木郡探望玄序,应是属于渎职之举,就隐瞒了玄序的事情,只说他顺着毒源去查探了蜂洞。非衣又问:“传令的公差怎会这样急切,不经过勘探地形就炸断了山脊?”闵安回想着白木郡派出的公差,都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不像是什么耍心思的人,答道:“公差们往往只负责传到话,难免对其他事有些疏忽。”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无异常了,最多治白木郡衙办事不力的罪责。非衣暗暗考虑到,应当探一探郡衙的消息为好。两人沿着蜿蜒起伏的山道攀爬,遇见陡峭处就弃了马,终于在傍晚赶到了郊野军营背后的山峰前。闵安与非衣商议分头行事,他去了军营唤兵士点燃火把巡山,将毒蜂洞出口包围起来,不让外人进入。非衣则去了县衙通传诸事。厉群还留在了军营里,听见闵安的转述,知道事情紧急。正在一行人爬上山峰,堵塞洞口时,洞里突然传来潮水般的嗡嗡声,如同海龙呼啸。闵安侧耳一听,变了脸色:“快!毒蜂受到侵扰,快要冲出来了!”话音刚落,大片的毒蜂攒着一阵苦腥气,像是暴雨一样冲刷而来。闵安来不及解释详情,喊道:“丢火把进去,用油桶堵住!”☆、劝慰闵安来得及时,所赖军营里的物资也很充足,厉群倾尽整座军营的力量投火泼油,极有成效地遏制了毒蜂的伤害。毒蜂被堵在山洞里,东西北三面都有火药爆炸,震动了它们大大小小的巢穴,它们受到惊扰,乱撞了一阵没找到出路后,便攒成一团朝外飞,齐齐冲向了南面的这座山崖。南面是特地留置出来的出口,在玄序的计划内,他本想炸山引发山体坍塌,砸断下方的军营,迫使李培南无法在郊野设置守军。若是毒蜂飞出,蛰伤了兵士,这种连带的伤害也是避免不了的。可就当玄序带着朱八探查军营后山山势时,不期然看见底下爬升来一条火把游龙,众多的军士吵吵嚷嚷着,在询问一个名字:“小相公,投掷火油能见效吗?”玄序仔细听了听底下的动静,回头对朱八叹口气:“走吧,她也在这里。”朱八问:“真的放手不管了?那不会影响随后的计划吧?”玄序淡淡道:“我对父亲大人说过,帮本寨人做事的前提就是不伤害闵安,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朱八笑道:“我自然是听你的,可是军营不拔,李培南始终安插了人马在郊野,我们的盐铁营运就过不去。”玄序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再想其他办法。”朱八跟了过去,不放心地问:“还能有什么办法?”“改道吧,凡是有李培南的地方,最好绕过去。”两人越走越远,果然放弃了炸山砸营的办法。毒蜂冲突一阵,畅通无阻地飞出了洞口。洞口火油越烧越旺,闵安带来的人马均是包住了头脸全身,在毒蜂冲击下所幸无任何伤亡。飞出来的毒蜂被活活烧死,来不及飞出的就被闷死在洞里。南面出口的险情由此解决,厉群随后封堵了洞口,插上铁栅栏挂了警示封条。不多时,军营里齐齐燃起了灯,兵士及役工齐聚校场上,露天席地庆贺刚刚逃过一场大劫。厉群向闵安敬酒:“多亏了小相公赶来救我们,今晚各位弟兄陪着小相公好好喝个够!”闵安喝了一浅碗的水酒,脸颊上就晕染了红霞。他慌乱摆手,四处躲避军士的敬酒,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小相公是我们整个军营的恩人呐,怎能不领情喝碗酒呢?”粗犷的汉子见闵安温文可欺,闹得更厉害了。闵安跳过一个个伸出来绊他的长腿,慌不择路朝前跑去。夜风中传来淡淡的沉水衣香,篝火跳跃着,拉长了非衣的身影。闵安一头撞上非衣的胸膛,被非衣挽住了身子。他立即站好,喜出望外地说道:“你来真是太好了!”有了二公子出面,想必军营里的汉子就不会逼他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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