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穿最后两句话是用阿拉伯语对两位小黑厮说的,那两个小黑人重重一点头,时穿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领先骑马冲出了这座村落。同行的大将们彼此望了一眼,虽然明知道时穿这是干私活……可是,大将们都是些讲义气的汉子,这年头谁没个私活呐,今日我帮了他,今后也能巴望着他帮我不是吗?嗯,且跟上去吧。大将们是准许配马的,分到时穿这一组的人手,除了大将李彦不在,其余的人都是跟随时穿闯过东城的人——李彦那厮因为表现突出,已经获得单独带领另一队大将的资格。这些人想起时穿从不会令跟随的人吃亏,倒也没有犹豫,纷纷骑上战马尾随试穿狂奔起来。施衙内派来的家丁没有马匹,但他们跑得也不慢……队伍路上休息了两次,晃过一片疏林,远远望见一座茶舍,茶舍门前的杆子上高挑的幌子,在阳光下懒洋洋的飘扬着。时穿稍稍停了一下马蹄,他之所以注意到这处茶舍,是因为茶舍前聚集了二三百人——这些人不是农夫,虽然他们的服装杂七杂八,但他们的手上都有东西,不是木棍就是叉子、锄头。虽然周围不太平,但两三百人个个手上拿武器,就让人觉得纳闷了。时穿愣了一下,正在盘算是不是过去打听一下,对面的人群突然发觉时穿身上的承信郎官服,且时穿身后烟尘滚滚,似乎有大队人马跟随,这些人毫不犹豫,轰的一声四散逃开。不过,约有一百余人还坚持未走,时穿正在打量对方,后面一位大将赶上来了,他边打量着茶舍周围的人边说:“不是教匪,教匪喜欢穿白衣带乌帽绣莲花,这群人里头,没有一个穿素白的衣服,怕是乡间不稳,无赖们啸聚在一起趁火打劫。”顿了一下,那位大将建议:“承信郎,咱们正事要紧,别为这群无赖耽误时间,只驱散了他们,如何?”正在这时,施衙内那位本家兄弟二十一郎也骑马赶到了,他眺望片刻,猛然喊了起来,并惊恐地指着茶舍边一辆打烂的马车嚷嚷:“那是我们家的马车,我认得车上的标记。”施家的马车怎么会到了城外?这会儿,有谁会乘坐施家的马车——答案只有一个:褚素珍姑娘。时穿怒吼一声:“格杀勿论!”随行的大将们愣了一下,但时穿马上又用两种语言重复下达了同样命令,尾随他的印度仆人以及黑仆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紧接着,醒悟过来的施氏家丁吐口而出:“是褚姑娘,受困的是褚姑娘。”随行的大将一愣:“海州一片血腥大将们猛然醒悟——褚素珍是什么,海州女明星,是海州所有青年男子仰望的偶像,如今她被一群趁火打劫的无赖侮辱……大将们齐齐发出如野兽受伤般的吼叫,不等时穿再催促,他们赤红着眼睛,冲了上去。大将是什么,赏金猎手也。他们是与罪犯打交道,并能战而胜之的人。时穿一路疾行,能跟上来的大将都是战马优良、马术精湛的精锐骑兵,四条腿的战马追杀两条腿的盗匪,武装到牙齿的“大将”攻击身穿布衣手持农具的盗匪……胜负还用猜测吗?为了褚姑娘的名声,这群盗匪确实应当一个不留。时穿一直骑在马上,眼看着这场没有悬念的屠杀继续着——大将们的战斗风格很狂放,他们狂嘶呐喊、怪叫长啸,自动的组成猎杀组合,一部分人驱马在盗匪周边来回奔驰,受到恐吓的盗匪来不及辨认方向,不知不觉按照大将们的驱逐,走向了屠杀陷阱。而主管撞阵的屠手则挥舞大刀大斧,每一次冲阵都带起一片血腥……围在茶舍门口的盗匪已经跑光了,时穿举止缓慢的下了战马,而后用同样缓慢的动作,一步步走向茶舍门口,他轻轻的推开门——虽然他推门的动作很轻,但生涩的门轴却依然发出沉重的吱吱声。因为门后面堆满了大桌案,这些桌案紧紧顶着门,却没能让时穿的动作有丝毫变形。当门被推成60度左右时,从门里飞出来几柄刀剑,但这并没有妨碍时穿脚步,他毫不停顿的走进茶舍。这间茶舍是大宋朝最平常的茶馆,它设立在路边,专供旅客休息。茶舍内除了一间大厅,还有几间供休息的客房,以及一个烧水间。如今,大多数客房房门已经打坏,唯有一间客房紧闭着门,但那扇大门上留着刀砍斧凿的痕迹,门板已被掏了个大窟窿,门栓已经露出……时穿再晚到一会,估计歹徒们就会破门而入。茶舍内被翻得乱糟糟的,有几具男性的尸体倒落在茶舍中,看装束打扮似乎是茶舍原来的老板。除了这几具男性尸体外,还有几名赤裸的女子,她们有的神智痴呆,坐在那里不管不顾,有的则躲在桌子下面哀哭,恨不得有什么东西能遮挡住她们。茶舍一张桌子上堆满了女子的衣服,衣服当中还有金银头饰的闪光,地面上散落了一些铜板,以及大量的碎瓷片。时穿的目光从几名女子身上扫过,他轻轻的松了口气,把目光转到茶舍中几名男子身上。十余名男子衣衫不整,如今他们手上拿什么的都有,既有刀剑,桌子板凳,还有拿算盘、拿砚台、拿扫帚……甚至还有一位手里只捏着一个茶碗。时穿将目光凝集在唯一手持刀剑的两个人身上,那两个人手有点哆嗦,摆出一个旗鼓,但姿势已经走形了,指着时穿的刀剑不停的颤抖,总是偏移目标。时穿轻轻摇摇头:“杀人的手,不应该抖成这样子。你们的心肠还不够硬,不配做个暴徒。哦,大约你们也是临时起意……可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话音刚落,时穿动了。他的动作让歹徒明白,心硬如铁的大将,平常是怎么履行本职工作的。时穿一动,他的身影便不再是慢腾腾的,只一晃眼的工夫,茶舍内诡异地同时出现六七个时穿,每一个时穿都快速的擦过一位歹徒身旁,那掠动的影像快的,让人感觉不到时穿的移动,仿佛他本来就在他们身边。同一时间,十余名歹徒同时倒下,每个人都是相同的伤势:喉咙破碎,胯下遭到重击。其实,倒地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毙命,身体上下同时传来的疼痛让他们蜷着身子,但他们喊叫不出来,他们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但却因为喉咙破碎而无法喘息。只那么一眨眼工夫,茶舍内恢复平静,只余下歹徒的垂死喘息和地上几位女人的弱弱哭泣。稍倾,时穿神色如常的拔出腰刀,摆了个漂亮的姿势,这个姿势刚刚做出,茶舍大门被轰然撞开,三名浑身是血大将冲了进来,高声喊叫:“褚姑娘,褚姑娘,你没事吧。”喊完这句话,施氏家丁也开始鱼贯冲入。施二十一郎领先,他看了看茶舍内的情景,脱口而出:“长卿哥哥,你手脚真快,我就知道有你出手,一切没问题。”那扇门上有大洞的房间内,传出褚姑娘试探的声音:“门外是谁?”时穿赶紧收起刀,当然,也收起他摆的姿势,随口喊了一嗓子:“我乃时长卿,褚姑娘没事吧。”门内顿时拖着哭腔回答:“时兄,你再晚来一会……”紧接着是嚎啕大哭。跟来的都是男人,不好进去照料,大将们急的抓耳挠腮,门内褚素珍哭了一会,收住哭声问:“长卿,给我打一盆水来。”大将们如梦方醒,争先恐后的吆喝:“赶紧,把房子收拾收拾,别让褚姑娘出来见到腌臜物。”门开了个小缝,水盆毛巾递进去,门内传来褚素珍的问话:“时兄带胭脂了吗?”大将们满头黑线,一个大男人谁会随身携带娘们的玩意……啊,时穿坦然的从怀里掏出胭脂以及雪花膏,顺着门缝递进去,回身跟惊诧的大将们解释:“都我家作坊出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