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阳光落在身上,像层暖暖的霞衣,清凉的风迎面吹来,我坐在桥下,仰首望着熙攘桥头。
卖糖葫芦的小哥痴痴望着远处的千金小姐,他身旁的两个小孩则仰着头痴痴望着他的糖葫芦串。几个绣娘从他们身边经过,抱着绣篮低声笑说着哪家公子,不远处,一个翠衣丫鬟左右顾盼,悄悄将一封信笺递给一个清瘦秀才。
“田掌柜。”
我抬起头,许炭翁挑着担儿笑眯眯的:“你又闲着啦。”
我看向他的木柴:“你走累了吧,来,坐。”
“这一歇就又不想动咯,哈哈,我走咯!”
“好吧。”
他的背影逆着晚霞,微微有些佝偻,我静静望着,直到他渐行渐远,模糊不见……
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满脸泪水,一只温热的大掌轻轻擦着我的眼泪,我微微一怔,抬手盖住:“杨修夷,这还是我的梦,是不是……”
“不是梦。”额上落下一吻,他喑哑道,“初九,是我。”
吐息轻喷在我脸上,有着淡淡清香,我心里的凄苦和疲累刹那倾巢而出,我哭出声音:“杨修夷,我好想你。”
他一遍一遍抚着我的头发:“我也想你……”
“我们的孩子……”
“孩子很好,很漂亮,师父为他取了个名字,叫杨湛。”
我微撑起身子,喜悦道:“你看到他了?他没事了?!”
“嗯。”
“杨湛,杨湛……”我讷讷重复,眼泪再度滑落,被他轻轻吻去。我哭道:“杨修夷,他是我们的孩子。”
他紧紧拥住我,下巴抵在我头上:“对,你和我的孩子。”
尽管看不清他如今的神色容貌,却还能明显感觉到他变了,越来越内敛,越来越沉稳。如似深海高岭。孤月清灯。我没想过我还能有机会被他这样抱着,有那么多话想对他说,也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可是我筋疲力尽,连呼吸都好吃力。
甬道是从溶洞深处蜿蜒而来的,他已走了极长一段,待我恢复平静后。他将我小心背起:“这里我来过,我知道出口在哪。”
我环着他的修长脖子:“嗯。”
顿了顿。他轻声道:“别睡。”
我微微抿唇,哪能舍得睡,所谓油尽灯枯,就是我的这具身子。确然已撑不下去了,也许一睡,我便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杨修夷走的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不知过去多久。他忽然开始唤我名字,隔上一段路便低唤一声,我轻轻应着,每次应完都能感觉到他的微微松气。
我忽然想起好多好多年前,我在街头看到一个老人戏弄自己的小孙子,被蒙住眼睛的小孩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每走几步都要喊一声“爷爷”,听到回答他会继续走,听不到回答他就停下脚步,然后迎来老人的哈哈大笑:“你怕什么,爷爷就在这。”
唇角苦涩,我伏在他肩头,杨修夷,应声的是我,可戏弄我们的,是谁?
走了好久,隐约听到叮咚水声,视线也能渐渐看清前路,甬道尽头豁然开朗,出现一个万丈深渊,深渊中林立着数十座浩大石台,以狭窄石道相连,风从八面吹来,呼啸过耳。
似有三个人影站在中央石台上,杨修夷停下脚步:“初九,是紫君。”
我微微眯眼,视线越来越差,只能依稀看见立在最前的是个女子,暗白长衣,深蓝面纱。由于太过模糊,她缥缈的如似被清泉晕开的山水彩墨。
我轻声道:“不会是在等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