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端坐在紫檀贴皮雕瑞兽花卉席榻之上,怒气在眉宇间翻涌,目光如炬,直射甄嬛颤抖的身影。
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更添了几分压抑之感。
“一时失言?”
雍正的语气中带着寒意,缓缓站起身,踱步至甄嬛面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莞贵人你究竟是一时失言,还是蓄意为之?”
甄嬛的头埋得更低,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又适时将泪水浮至眼眶,倔强地不肯落下,晶莹闪烁,盈盈欲坠。
“嫔妾所言皆出于对皇上的一片赤诚之心。
恳请皇上深思熟虑,暂且搁置恢复娘娘协理六宫之权的事宜。等到节庆时再行加封,自可平息非议,不会有损皇上天威,也更加名正言顺。”
甄嬛心中早已盘算的很清楚,节庆加封续得是中秋,除夕这样的大日子才行。
如今中秋已经过去,新岁不宜加封,那便只有元宵了。
离元宵还有小半年的时间,未来的局势如何变幻莫测,谁也无法预料。总有时间慢慢筹谋。
雍正最终还是把甄嬛的话听了进去,暂时搁置了让华妃协理六宫的事情,只叫皇后和敬嫔多劳累一些。
不过许是被刺激的深了,皇上竟然一反常态没有留宿碎玉轩,径直回了养心殿,半月都不曾再踏进一步。
宫人都说莞贵人言语得罪了皇上,恐怕要失了宠爱。
风言风语飘至翊坤宫华妃的耳畔,她对甄嬛横加阻拦自己重掌后宫之权愤恨不已,每每碰到从来都没有好脸色,言语间充满了讥讽。
甄嬛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华妃的严厉斥责,或者罚抄女则女训。
碎玉轩桌案上抄写的书,都能堆成一掌之高了。
但皇上得知后并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宫中的风向自然也在悄然间发生变化。
甄嬛也只得默默忍受着刁难。
她知道这是皇上对她擅自议论朝政之事的惩处,且眼前这一关算是暂时应付过去了,但她担心将来此事会被重新提起。
特别是随着青海战事的不断胜利,这件事恐怕会被朝臣们提得越厉害。
心底终究是意难平。
然而,感到意难平的又何止她甄嬛一人呢?
沈眉儿在自己宫中亦是心中烦恼,躺在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所忧虑的并非华妃,而是皇上,是自己,或者说是未来。
如今,她已位居嫔位,待生产之后便能迁入新宫,成为一宫之主。虽然有些许波折,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宫中女子的追求无非是地位与宠爱,做到极致也不过是成为皇后,甚至太后。
可是,成为太后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在这后宫中度过一生,最多只能在后世的史书上留下寥寥数语。
眉庄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若此胎是个公主也就罢了,还能避开纷争。
若是阿哥,必定是要被卷入这波谲云诡的后宫和朝堂派系争斗之中,那至尊的位置又有谁愿意拱手相让呢!
回想起这次的事,沈眉儿也不禁觉得皇上这个位置坐得着实辛苦,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她敬佩雍正的尽职与勤勉,常常深夜还在批阅奏折,心系朝政,殚精竭虑。
这自是无可挑剔的。
却又为他的冷酷无情,步步算计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