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从来没有见过大太太像今天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哭,底下的丫鬟早就跪了下来,芷青更是哽咽着劝朱氏别哭,当心哭坏了身子。
“没想到这个家会败在我手上,当年老太太让我主持中馈的时候,这个家不是这样的,一切都很顺利,家里也很兴旺,老爷在外地一连开了几十家分号,生意是在那个时候真正好起来的。没想到时过境迁,这个家就要垮了。”
“大太太,快别说了,被你这么一说,奴才心里也觉得难受,奴才一直觉得自己跟这个家荣辱与共,这个家好就是奴才好,这个家不好,奴才也无立足之地了。”谷管家说着也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屋里哭声四起,底下的小丫头有的还没有懂事,家族的兴衰荣辱对她们来说也无关紧要,但见别人哭,她们要跟着一起哭,屋里的气氛显得很压抑。
“大娘,快别了,大少爷还在病中呢,如果连你也垮了,大少爷连个依靠都没有,你叫他怎么办?”婧姝对朱氏说。
朱氏哭红了眼睛,婧姝的劝说非但没有起效,反而让朱氏说出更痛心的话来。
“我知道迪尔的病是治不好了,如果我现在哭死了,说不定还能以命抵命,救活迪尔呢,我但愿现在就死,也比受折磨要好,你是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难受,好像被人掏空了似的。”
“太太,快别说了,快别说了。”芷青哭道。
婧姝看着伤心欲绝的朱氏,说:
“大娘难道糊涂了吗?”
“我就是太清醒了所以才会觉得痛苦,如果我糊涂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朱氏道。
婧姝走到朱氏跟前,柔声道:
“大娘,你是一个明白人,有些话即使婧姝不说你也肯定明白。怪力乱神的东西岂可全信,春节祭祖的时候蜡烛的确点了几次都不着,不过也许那只不过是巧合呢?照我看大娘应该放宽些,我就不像大娘这样纠结在一个地方想不开,匾额掉下来和蜡烛点不着根本就是两码事,大娘怎么会把两件毫不相干的事联想在一起。”
朱氏道:
“怎么毫不相干了,匾额掉下来就是凶兆,凶兆你知道吗?”
朱氏一个劲强调凶兆,这让婧姝觉得有点无奈,她很想对大娘说这只不过是一次意外,一次谁都无法预测的意外,然而这样的话大娘是不会相信的。就在这个时候,婧姝的眼睛无意中瞥到放在古董架上的观音像上,这尊汉白玉雕琢的观音神态安详静谧,看到这尊观音像,婧姝忽然想到了什么,只见她对朱氏说:
“大娘,有道是见怪不怪,其怪必败,我们看见怪的事情,只要不觉得它怪它就不怪,觉得它怪它就怪,大娘,你仔细想想这是为什么?”
婧姝把问题扔给朱氏,朱氏也是聪明的,她呢喃着婧姝的话:
“见怪不怪,其怪必败——”
“是的,大娘,在我看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偶然发生的,只要你不觉得奇怪,它就不会奇怪,如果你偏要往不好的地方想,那么就会越想越可怕,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面对突然发生的意外,我们应该以平常心视之。”婧姝道。
“以平常心视之?”朱氏嗫嚅着。
“是的,以平常心视之。”说到这里,婧姝语重心长的对朱氏说:
“大娘,如今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一定要坚强,如果连你也垮了,我们该怎么办?”
婧姝的话似乎起到了作用,朱氏不再哭哭啼啼,原本暗淡的眸子也有了神采,她边点头,边说:
“见怪不怪,其怪必败,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这话真是说的太好了,如果我们不以奇怪的事情为怪,事情就不会奇怪,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我怎么就忘了呢?梦由心生,一切的一切都是人自己想出来的,婧姝,你提醒了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婧姝见大娘这么快就能转过来,替她觉得高兴。
“所以大娘还要放宽些,既然匾额从上面掉下来摔坏了,那么我们就换一个新的上去,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谷管家已经叫人去做了,相信重新打造的匾额肯定比原来的更好看。”
谷管家见四少奶奶这么说,赶紧趁热打铁:
“打造匾额的师傅是苏州城手艺最好的工匠,不但牌匾做的好,而且还写一手好字,临摹的功夫更是一流,大太太放心,做出来的匾额肯定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太太,你这下总该放心了吧,四少奶奶劝了你半天,一直都是站着,你怎么也不让人家坐。”芷青道。
如果芷青不提醒朱氏,朱氏还不知道婧姝一直站着。
“你这丫头,居然数落起我来,好像我不让婧姝坐似的,你见她站着,怎么也不叫她做。”朱氏道。
芷青赶紧给婧姝让座,婧姝边坐下,边笑着说:
“才站了一会儿,哪有这么累了。”
“我只顾着哭,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多亏你开导我,我才不至于走进死胡同。”朱氏已经和缓了下来,她在对婧姝说话的时候脸上居然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