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远把窗户开了一条缝,毕竟是寒冬腊月,而且此时夜色已深,外面侵肌裂骨的寒风吹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三少爷和四少爷的屋子原本就两两相对,此时星远站立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见婧姝住的屋子,他见里面还亮着灯火,知道婧姝还没有睡。
自从星遥走了之后,星远每晚都会站在窗前看婧姝所住的屋子,他的人在这里,心却在那里,这种滋味是煎熬的。星远一直说婧姝不会越雷池半步,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相公,快把窗关起来吧,太冷了。”
直到孙百合叫他,星远才回过头去看她,只见孙百合冷得缩起了头颈。
“让冷风吹了吹,觉得畅快多了。”
“相公这么怕热,以后可不能吃上火的东西。”孙百合关切的说。
星远嗯了一句,注视着那对花烛,心想,等它们烧完之后就该歇息了,那时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情景。星远不是没有那种经历,只是他发现自己已十分疲惫,待会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孙百合肯定是第一次,就算草草了事,她都不会怀疑我对她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只是将来难保她不会有懂的一天,当她有一天终于明白原来新婚之夜丈夫是在敷衍自己时,不知会怎么想。
婧姝这么晚还没有睡,是因为冰玉她们几个正在议论新进门的三少奶奶。踢翻火盆是很不吉利的事情,太太已经请人去观音像前烧香,希望能得神灵庇佑,使不吉利的事情化掉。
“听两位扶亲太太说,新进门的三少奶奶了不得,自己踢翻了火盆,还教训她们,让她们好生扶着点她,要是摔坏了可赔不起。”
冰玉话音刚落,绵绵笑道:
“她又不是玉如意,哪有这么容易摔坏,这三少奶奶说话很不着调,和那边那几个到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着,绵绵伸手朝南边指了指,那里住着大房和三房的人。
婧姝一直不出声,她对三少奶奶的为人有保留,既然是家中独女,难免娇贵些,只是不该在成亲这一天就摆出主子的谱去教训下人。何况扶亲太太不是下人,她们一个是婆婆娘家的嫂子,一个是这里的一位老亲。
“哎,希望朦胧将来能有好日子过。”冰玉感叹的说。
绵绵道:
“早知道三少奶奶这么促狭,朦胧就不应该进来,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是她自己要进来的,到时候也怨不得别人。”
婧姝笑道:
“才刚进来,究竟什么样还不知道呢,这么下结论了太早了点吧。”
筝儿上来,把帐幔放下,道:
“四少奶奶说的对,日久见人心,只有时间长了才知道是什么样人。”
冰玉过去轻轻捏了捏筝儿的脸,笑着说:
“我们这几个里头,只有她的嘴最甜,凡是四少奶奶说什么,她都说对,没有一件反驳的。”
筝儿嗡声道:
“冰玉姐姐是说我专拍四少奶奶的马屁吗?你也太把人看扁了,我筝儿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不信,你问四少奶奶,我是那种爱逢迎拍马的人吗?”
婧姝笑道:
“你不是会拍马屁的人。”
有了婧姝这句话,筝儿得意的朝冰玉哼了一句:
“四少奶奶替我正名了,你还有什么好说?”
冰玉转过身去铺床,她说:
“不是我说,四少奶奶从来不摆主子的谱,平时我们三个都是一个桌子吃饭,吃的也是一样的饭菜,四姑娘这样的,还常说,我们屋里就是不同,主仆之间相处的像一家人似的。三姑娘虽然不怪罪,但嘴上却说,主仆尊卑毕竟还是要的,像你们这样在自己家里还行,若是到了外面万万不可,那是要被人笑话不懂礼教的。”
婧姝知道两位姐姐性子不同,所以说出来的话差别才会这么大。不过三姐姐那样说也没有恶意,其实两位姐姐对自己还是好的。
自从星遥走了之后,每天晚上婧姝都会和三个丫头闲聊到深夜,有时候婧姝把书上看来的好玩的有趣的事讲给她们听,丫头们听得津津有味,筝儿还要像婧姝学医术,但从小在庙里长大的筝儿还不认识字,婧姝对她说,想学医必须先识字,等字识的差不多了,再教你行医,筝儿满口答应,发誓说她一定不会半途而废。
这三个丫头里面筝儿是最要求上进的一个,人也聪明,婧姝觉得这丫头将来会有一番出息。至于冰玉,她已经把自己的终身交给佛学了,特别是当她看到瀮烟的遭遇后,更坚定了信念,说,即使将来不能出家为尼,也做一个居士,在家里同样也能修行。婧姝一向都不喜欢干涉别人的选择,她觉得像冰玉这样的还算是看开的,既然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宁愿一辈子不嫁,这就是冰玉的气节。也许人们无法理解冰玉的作法,但每一个人都有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的权利,冰玉不像朦胧,她不会为了达到目的而用手段,她是一个随缘的人,其实像她们这样的丫鬟即使嫁人也是随便配一个小厮,外面的人对她们有成见,觉得伺候过公子少爷的姑娘都不干净,所以大多是不要的。这就是她们这些人的悲哀,世人总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们,无论她们多自觉的遵守礼教,都无法挣脱世俗的樊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