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静,看似风平浪静,可罗弘信实在难以心安,在正堂大厅原地踱步许久,最后如在忍不住跑到儿子的厢房前,轻轻扣响木门。
“大郎睡了吗?”他的声音略显疲惫。
罗弘信之子罗绍威刚刚睡着,便被吵醒,掀开被子,嘴里骂了几句,下床开了门。
“阿爷,大半夜不睡,难不成朱温打来了?”
罗绍威的体型异常高大天生虎背熊腰,面对父亲也居高临下,浓眉紧皱,睡眼惺忪,面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罗弘信长叹一声,打量了自家好大儿一眼,万分失望,心道,怎么自己生的儿子就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样,看看李克用,生的儿子个个骁勇善战,李存勖更是又神仙机缘。
真的不能比啊,一比下来,自己的儿子真是连猪头都不如。
罗弘信走近屋里,又换了个地方来回踱步,纠结了半晌,在儿子越发不耐烦的目光中终于停下脚步。
他浑浊的老目中染上一层凝重,冲罗绍威招了招手,沉声道:
“大郎,我们魏傅镇的兵权,该转手了。”
罗绍威年方二十,正是意气风发的青春年华,怎会甘心移交家族兵权。
他虎目圆瞪,鼻孔微张,粗声粗气道:
“阿爷!你在说什么梦话,难不成朱温得寸进尺,还想插手兵权?”
“不……不是朱温。”罗弘信捋了捋白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沉重,“是沙陀,沙陀三公子,李存勖。”
“李存勖是哪号人物,孩儿不曾听闻。”
罗绍威挠了挠头,干脆坐在床榻上翘起二郎腿,手中碰了一杯茶,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这孩子,李存勖就是那召唤天谴,守住兖州城的小英雄。”
罗弘信恨铁不成钢,怒踹了他一脚。
罗绍威粗犷的脸上多了一个鞋印,他揉了揉发疼的脸颊,不敢置信道:
“就那个不自量力死在兖州城的沙陀小屁孩?!阿爷你是魔障了吧,他不是死了吗?”
罗弘信知道此事匪夷所思,坐在床榻上,拍了拍儿子的肩,娓娓道出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从狐妖口吐人言,说到李存勖乃天命之子。
罗绍威不置可否,听着听着打了个哈切,呼噜声震天动地。
罗弘信给他来了个当头暴栗,大喊道:
“你文不成武不就,只会点三脚猫功夫还以为多厉害啊?你让阿爷如何放心的下?”
“我再没用,也比李存勖那黄毛小子好,至少孩儿不会自不量力去找死!”
“快住嘴!小心祸从口出。”
罗弘信一把捂住好大儿的嘴。
罗绍威拿开父亲的手,放声道:
“阿爷胆小,当初投靠李克用,后来又臣服朱温。
如今异想天开,想移交兵权于黄毛小儿之手,李克用知道了不得笑话咱们是缩头王八。
我偏偏不信李存勖能死而复生,什么狐妖,什么天命之子,是阿爷做的噩梦吧!”
说完,他抬腿吧脚上的靴子踢飞,动作利落滚到床榻最里边,被子闷头呼呼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