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抬头望了一眼黯淡的天空,之后又看了看脚下荒芜的大地,最后却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不过当他看到不远处拿着人道之书的身影后,这声叹息终于转化出了一丝喜色。
只见那人影身穿儒士服,手中拿着人道之书化为一册古卷,正在细细观看。他神情专注,自始至终目光都没有离开手中的书册,似是对于之前的异状毫不上心一般,活活像是一个书呆子。不过仔细观看的话,赫然就会发现,那人影竟与安逸样貌一般无二!
此时安逸已经走到人影身前,上下打量对方片刻,最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道总算有所收获,也不枉自己辛苦一场。一念想罢,安逸敷一抱手,笑意吟吟对人影道:“道友安好?”
人影似乎毫无诧异,缓缓抬头,同时手中书卷一闪而没,也不知被他放在哪里。之后见他慢条斯理整了整衣冠,才对安逸抱拳还礼:“人道化身见过本尊。”
安逸满意的点点头,不过当他再一次看了一眼天地后,却是叹了一声,道:“道友不必拘礼,你我本为一体,日后更要合为一处,眼下只不过因天地未全……唉……”
人影表情不变,淡然道:“本尊大可不必哀愁,如今世界已成,天地已生,只等日后天、地健全,天道、地道二位道友自然会应时而出,到那时我等三才相合,自是本尊成道之日。”
“说来简单,但哪有那么容易。你看这天无日月,分明是天道不全;地无山川,分明是地道未成。天道不全尚易补足,但地道却头绪不清,所缺太多啊!”安逸喟然长叹。
人影却毫无情绪波动,道一声:“日后总有补足之时。”便闭口不言。
安逸苦笑摇头,知道这人影不会有任何情绪。之所以能跟他对话,只不过像是电脑智能一般,有“智”而无“情”。
这人影是他人道的化身,代表他人道大成的表现。而这方天地,就是他心中一直所修的世界。
之前他被迫施展悟道之术,进入空明之际,面对着恍惚中看到的天地终于有所顿悟,所以自一醒来之后,就不由自主的效仿盘古开天,想要在自己的意识空间中开辟一方“真实”的天地。
这种真实并不是说的物质,而是天地成像。只要世界一成,到时候天地间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法力。也就是说,整个天地都是他法力的源泉,从此以后再也用担心有法力不够的现像。
可天地形成何其之难,不仅仅需要莫大的法力,更需要高深无比的道行,而安逸此次,就是败在这道行之上。
他对人道的领悟已经够了,但对天道、地道,却尚有欠缺,尤其是地道,更是他的短板,所以虽然借悟道时残留的领悟将天地劈开,但却没有演化万物的本事。
按照真实的天地来说,安逸所形成的世界也应当丝毫不差。天应有日月星晨、风雨雷电;地应有草木山川,峡谷丘陵;中间更应有百兽衍生,人族无数。
只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安逸道行所化,用来转换成法力的。所以并不能算是“真实”。就拿人来说。亿万人念其实都来自安逸一念。并没有自己本身的想法,所以并不能算是“生灵”。
但安逸道行不够,强行开辟天地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天上没有日月,只有星辰;地上没有山川,只有平坦一片,显得不伦不类。
本来安逸打算以自身的元神弥补天道,化为一轮紫日代替太阳。但可惜,他所修大道通明录只为大道,不单属于天、地、人任何一道,所以无法成功。而人道他虽然领悟完全,但也因为受了天地不足的影响,只演变出了一个人道化身,但更进一步的黎民百姓等有情众生却无法成像。
只因为人道本乃后天成就,一切生衍取自天地,而如今天地未达圆满,人道自然无法立足。
不过虽然如此。但就是这个半成品,也让安逸现在增加了万年的法力。可法力不等于道行,道行不够,法力再多也是白搭。
所以当安逸把这一切想通之后,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如今既然还缺天地不曾圆满,当然是要悟天地之道。
天之道在于虚,在于健;地之道在于静,在于厚。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天势虚,故日月星辰,成象于天;地势静,故水火土石,成体于地。
为今之计,在于将日月补足,将山水补足。所以安逸沉吟片刻,当下心神退出意识空间,去外界天地领悟山水之奥妙。
只见空间中光芒一闪,安逸的元神镜像逐渐消散,最后化为一点灵光,漂浮在这初成的天地之中。
人道化身抬头望望,见安逸已然退走,继而不在理会。低下头,手中光芒一闪,人道之书再次已古卷形式出现。
恰在此时,忽然一所茅屋凭空出现在人道化身身后,静静伫立。
人道化身似乎毫无意外,对天空中悬浮的光点一点头,转身走入其中。
“吱呀——”
一道若有若无的声响后,天地间再次回归宁静……
※※※
外界,房间中。
安逸从意识空间回到体内,睁开双眼,先是打量了一眼房间,紧接着眉毛却不由微微一挑,面露诧异。
只见此时房间中尘埃遍布,所有家具上都有那薄薄的一层,窗外此时正是白天,但却没有太阳出现,无尽的风雪撒满了整个天地,透过窗口看去,外面世界早被白色覆盖,鹅毛大的雪花依然止不住的落着。
安逸心下微动,知道这一次打坐恐怕已经过了很久时间,但具体有多久,却是无法得知。
他沉默片刻,抬起步来走到门前,伸手打开房门,看着外面的风雪微微出神。
只见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落在了空旷的院子中,落在了两旁的房顶上。
顺着安逸的目光望去,那是两株梧桐,是跟他这所院子建造时同时移植的,而现在,两株梧桐竟已有了三四十厘米粗,这让他心下不禁一叹,暗道修真果然无甲子,这一次打坐,也不知过了几年光景。
安逸也懒得细算,左右他现在无牵无挂,不论过了多少岁月,这世上也没有他可惦记的人了。
不过虽然如此,他也在所难免的感叹了一番。心想那古往今来修道者,之所以远避家人、隐居深山,恐怕也就因这个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