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风也开始变得微凉。闻知行看着不远处的未央宫百感交集。
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已经不在了,但她留下了如她一样温柔矜贵的少年。现在也娶了妻,他也待他的妻子很好。
你也可以安息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闻知行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未央宫,从皇宫的后门离去。
仿佛还是在那一天,他依旧是那个懵懂的少年郎,她依旧是那温柔如水,宠绝后宫的柔贵妃,两人都过得很好。一直……都很好。
在燕王府中,元钰看着面前的桔梗花田,想着以前的发生的事。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呢?早在隆德帝让他去江南治理水灾时就已经有所察觉。
为什么西府骑会留下;为什么隆德帝在他打退乌孙后,就会封他正二品将军职位,还未及冠就有了王爷封号;为什么会让他去治理水灾。
这一切元钰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不过不想去接受,也不愿去相信。人都死了,这样的弥补有用吗?父皇心中恐怕也十分清楚,只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该在的已经不在,剩下的岂会是他需要的。
突然,元钰听到了瓷器摔碎在地的声音的清脆声和忍冬的惊叫声,“小姐,你怎么了?”
阿言,元钰飞快地跑到王府大厅,看到一个青花瓷瓶碎在地上,碎片溅得在大厅里满是。季言漪跌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手帕,上面还有几丝血迹。
元钰过去小心地把季言漪扶起来,季言漪嘴唇苍白,嘴角隐隐还有血丝,手帕上的血迹是季言漪咯出来的血。
元钰一看这情况就赶紧让忍冬去叫太医,季言漪看着元钰,嘴角满是无力的笑,刚想要说话就又咯起血来。元钰也把季言漪抱到内屋的床上,等着太医的到来。
太医诊完脉后,就皱起了眉头,看看季言漪苍白的脸色,又看看元钰紧张着急的神情,欲言又止。
季言漪看到太医的模样,就知道……这就是命。
“太医,我还有多长时间?”这个时候也只能放下了。
太医惊讶地看向季言漪平静的脸庞,又看看元钰极力忍耐的模样,吓得赶紧退后了几步。
季言漪也拉了一下元钰紧握着的手,元钰反握着季言漪的手,心疼地看了季言漪一眼,“有话就直说吧!”
太医看了元钰一眼,选择准备说实话,就退后几步跪倒地上,“王爷,因王妃小时候掉进了冰湖里,虽不致命但也伤了根本。王妃的身体能顺利生下小郡主已经是万幸,虽平时也有调养,但前段时间急火攻心,恐怕身体已经……但若是悉心照料加以调养,还是可以多活一段时间。只是……”
太医看了一眼元钰阴沉的脸色,“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
元钰感到身体发软,眼前发黑,赶忙扶住床沿,三个月,怎么会?
季言漪也愣了一瞬,但随后便紧握着元钰的手释然开怀地笑了。三个月吗,也够了。
忍冬看着季言漪,热泪盈眶,泪如雨下,怎么就剩下三个月了,好不容易小姐才过上了好日子,有了王爷和小郡主,怎么又要走了啊。
等元钰缓过劲后,就让人送太医离开。太医在离开前,满含敬佩地看了季言漪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他见过的病人很多,医治不好的更多。人们总是把希望寄托在大夫身上,听到治不好后,有跪求大夫竭尽全力医治的,也有追着大夫打,骂作庸医的。但人们真的没有想过无论大夫医术再怎么高明,终究只是一个人,并不是神。
若是能医治,必定会竭尽全力。但这是个人的命,总会有治不好的时候,即便是名扬天下的神医也会有治不好的时候,谁也不能保证他自己一生都能治好别人的病,同时也不能完全保证他的病能被别人治好。
但明知时日不多,依旧能坦然面对,笑看人生的人,绝对是值得人们敬佩的。年纪轻轻就要香消玉殒了,真是可惜啊!
元钰紧紧地把季言漪拥入怀里,感受着来自季言漪身体上的温度。他知道季言漪小时候掉下过冰湖,但没想到竟如此严重。在临盆那天,看着接生婆们的脸色就知道阿言生下瑾儿十分不易,所以他就让红锦去买了一些珍贵补药。他以为喝了补药,季言漪的身体就能调理回来,谁知还是不行。
在逼宫那天回来,他也听鬼臼说了季伦的事,知道阿言因为季伦的话受了刺激,所以就让鬼臼带着季伦去了天牢,将其凌迟处死。也让红锦熬了更多的补药,他也亲自喂给了阿言,看阿言面色尚好也就放下了心,但没想到还是晚了。
季言漪看着元钰,苍白的脸上依旧满是温柔的笑,只不过看着就像那被风雪摧残过的花朵,尽显病态娇弱,更让人觉得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