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银銚子里的水起了滚,韩锦提起银銚子,拿了炉盖儿压住了炭火。然后净手,打开茶叶罐儿取茶。
水开一滚,洗杯;水开两滚,冲茶。
韩芊选的是一套玻璃茶具,茶壶的形状是经典雍容的西施壶,因为是贡品,玻璃的质地非常好,明净清透,茶汤的眼色变化肉眼可见,没多会儿的工夫,便见嫩绿的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开来,慢慢的芽叶成朵,在茶水中亭亭玉立,轻轻舞动,因为芽头肥壮,芽叶在茶水中上下沉浮,犹如旗枪林立。
“好茶。”韩建示微笑赞道。
韩锦已经执起茶壶,分汤入杯。先给韩芊一杯,接着是韩建示,然后兄长韩钧,最后韩锦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茶汤飘着淡淡的青雾,茶叶嫩绿隐翠,汤色碧绿清澈,叶底嫩绿明亮,茶香浓郁,清香幽雅,味鲜清醇甘厚,微带苦涩。
几个人同时闻香,品茶。
之后韩芊看着韩建示,目光严肃中还带着那么一点紧张,像是一个等待审阅试卷的孩子。
“的确是好茶。”韩建示微笑点头,“水也不错,梅花上的雪,春山上的叶,一春一冬,一暖一冷,一枯一荣,便是圆满。”
“圆满。”韩芊又尝了一口茶,轻笑道:“能够圆满,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四个人再次各自品茶,这茶的味道,自然因人而异,各自品出其中的不同,却也藏在各自的心里,不为他人道也。
四月二十二日天不亮韩芊就起身,简单的梳洗过后,她换了一身宫女的衣裳,并把苹果儿,香橙儿以及樱桃三个人全都留在了凤章殿,对外说皇后娘娘要静心礼佛,拒绝所有人的参拜和祝贺,然后她只带着青梅和山竹两个人悄然出玄武宫门。
玄武宫门外,一身便装的韩建示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见她们三个人悄悄出来,便立刻迎上前去一把拉住韩芊的手匆匆离开,把人塞进一辆早就等在旁边的马车里,匆匆离开。
“唉!回个娘家也这么偷偷摸摸的!被人知道大云皇后当成这样,真是要笑掉了大牙了。”韩芊把自己摊在马车里的软榻上,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
韩建示笑着瞥了她一眼,叹道:“其实我觉得皇后娘娘妆扮成小宫女悄然出宫倒也没什么,就是象现在这样子若是叫别人看见了,才会笑掉了大牙。”
“才不会。”韩芊把脚上的鞋子踢开,顺便翘起了二郎腿,脚丫子一挑一挑的晃着,“他们不会把现在这个小无赖跟凤坐上高贵典雅的皇后娘娘联系在一起的。肯定认不出来。”
韩建示无奈的笑着摇头,看着躺在身侧的调皮丫头,顿时有一种时光倒流回道几年前的感觉,于是顺手扯过自己的披风扬手盖在了她的身上。
马车在宽敞的街道上飞奔而行,没多会儿的工夫便到了忠毅侯府的门口。
韩芊裹着韩建示的斗篷进门,连门口守门的老家人都没想到是皇后娘娘归省了,几个人上前给韩建示请安,见他们家三爷揽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姑娘进门,一个个儿心里开始忐忑——
“唉,我说,三爷带个姑娘进门,三少奶奶那一关怎么过?宁侯府的爷们儿不会打上门来吧?”门人甲对旁边的门人乙说道。
门人乙扁了扁嘴巴哼道:“开什么玩笑,你没看见跟着的那两个小丫头穿着宫里的衣裳吗?说不定是皇后娘娘赐下的人呢,三少奶奶敢跟皇后娘娘较劲儿吗?”
“说的也是。”门人甲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的问:“三少奶奶跟咱们皇后娘娘关系匪浅啊!俩人之前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皇后娘娘好端端的弄个人给三爷做什么?咱们三少奶奶可不是二少奶奶,进门儿就给三爷填了个儿子,三爷屋里根本用不着……”
“嗨!别瞎猜了!主子们的事儿可不是咱们随便嚼舌根子的。”旁边一个年纪大的老家人上前来呵斥二人。
“得来!不说了!”门人甲忙闭上嘴警惕的看了看外边,转身进了门房。
却说韩芊随着韩建示一路进了卫恬恬的卧房,才把身上的斗篷摘了,上前搂住卫恬恬哈哈的笑:“三嫂子是没瞧见,刚我进门的时候,门口那几个够奴才都看傻了眼!我猜想他们定然是以为三哥从外边弄了人回来,哈哈……”
卫恬恬抬手拢了拢韩芊鬓间散下来的碎发,叹道:“都母仪天下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赶紧的梳洗更衣去见大长公主吧,她听说你今儿回来,高兴地什么似的,昨儿一晚上都没睡好,天不亮就起身叫丫鬟给她梳妆。”
韩芊听了这话忙止了笑转身坐在梳妆台前,吩咐青梅和山竹:“快,快给我梳头。”
卫恬恬吩咐兰香:“快把给皇后娘娘准备的衣裳拿来。”
兰香答应着下去,没多会儿捧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一条胭脂色绣富贵牡丹锦绫裹胸裙,外配金线牡丹纹珍珠色重缎氅衣。
青梅和山竹给韩芊把一头长发重新梳成精致的流云髻,九凤衔珠钗戴端正,凤尾舒展,九支凤翎端各镶嵌一颗东珠,赤金凤翎微微一晃,珠光金芒绚烂映照于墙,如凌凌而动的碧波星光。
起身,把那套锦衣一件一件穿在身上,山竹跪在地上整理好裙裾以及和田白玉佩件儿,青梅则弯腰整理好七寸宽滚边芝兰纹腰封。
卫恬恬站在旁边左右端详,最后转身去窗下的白玉花瓶里剪下一朵半开的葛巾紫别在韩芊的鬓间。
此时的韩芊,说她倾城倾国,委实夸张了些,毕竟才刚满十五岁岁,还没完全长开呢。可,她绝对是纯天然的美人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