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余怒未消,顺顺从侍女手中端过盛有葡萄酒的八曲水晶长杯奉至天后面前。“母亲息怒。裴公并非食古不化之人,只是脾气急,才会口出不敬之言。”裴行俭任吏部司文少卿以来,创设长名榜、铨注法,以身、言、书、判,计资量劳而拟官,百数官职皆有备选之人,本朝吏治清明皆赖于此。对于这样的文武全才,顺顺只有崇拜的份,当然不会生气。
“你还替他说话?他如此折辱于你,就该让他滚回安西去!”看到公主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天后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着急呢?若是闹到宰执都上奏弹劾的地步,就等着被废吧!”
“二圣不必为难。乡绅富户损益,朝臣又不明深意,自会群起而攻之。”二圣加紧了对违律放贷的监管,凡月利过六分,积日取利过一倍的皆按律严惩,甚有官员因此而撤职,摆明朝廷对低息的提倡态度。一面是公主钱庄声势浩大的低息冲击,一面是官府‘徇私’通道被封,两京地区的钱庄、富户即便做不到如公主般薄利,也被迫将每月取利降至六分,并作废取利已超一倍的契书、借据(不然一告一个准)。朝臣们认为义阳公主不贤不法,明暗无数‘放贷人’更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二圣能保她至今,已是超出预想。
顺顺命侍女将一叠账册呈于案上,载明钱庄一季来的收入情况,“儿愿将一季盈利所得三分上缴国库。季季如此,年年皆然。”天后一愣,眼中惊喜之色难掩。这格局、这境界,这些朝臣整天骂骂咧咧,实际连公主一半责任心都没有。
顺顺主动做这缴纳‘企业所得税’第一人,一是为了挽回声名,平息非议。虽说顺顺决心勇担骂名,可真要因此被废,还是不由痛心惋惜。二是以身作则,‘鼓励’权贵交税。普通百姓已依田亩多少缴税,工商户也依户等缴税,唯独官身勋爵之家,富可敌国却分毫不纳,终究不妥。
裴行俭是个急脾气,他的夫人库狄氏却是圆滑通透。裴公前脚把皇后公主怼了个遍,后脚他夫人便进宫赔礼。天后喜新巧,就孝敬金银绣连珠波斯执来通胡人纹样棉布,还不忘解释此为裴公在安西任职时从胡商处所购(绝对干净,还实惠)。公主喜淡雅,就孝敬三枝绫绢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