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距离卫所几十里远近。到了登州,看见城墙高大,城墙上站着士兵,城门口也有士兵把守,但是对于进城出城的人,并没有盘查,甚至根本没有过问一下。几个人戴着小毡帽,都把帽檐压得很低,几个看到这城门口这样子,心里都有些疑心,现在倭寇闹得那么凶,各个地方都在小心谨慎,如何登州这个地方,却大大咧咧的,难道这里不怕倭寇?几个人带着疑心,走进了登州,登州果然比一般的县都要繁化,街上的店铺多很多,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街上人来人往穿梭不止,有做生意的,买菜做饭的,出来闲逛的,凡此种种,难以列举。现在进得城,夜色近黄昏,几个人找了一家旅店住下。问了伙计,得知城里姓涂的富户有三家,一家当家的叫涂当时,家里只有一个女儿,一家当家的叫涂宝贵,家里有两个儿子,一家当家的叫涂仕林,家里只有一个独子。几个人听了,杂七杂八地分析一下,觉得第一家就是涂当时家,家里既然只有一个女儿,这种富户估计应该不会和倭寇勾搭,应该是另外两家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应该主要去注意另外两个涂家。到了半夜时分,杨文斌惦记着马的嘱咐,要他悄悄去探访涂宝贵家,问问涂老爷答应的资助如何迟迟不到位,事情要秘密,就是通行的几个人,都最好不要让其知晓,一旦张扬,倭寇势必对涂宝贵家大肆报复,那后果就麻烦了。这种事去追问他们允诺的事情,本来不好去问,但是打倭事急,多迟一天,百姓就多遭殃一天,所以,本来脸皮薄的杨文斌,现在也不得不把脸皮变厚。
杨文斌悄悄起身,离店而行。到了大街上,白昼里热闹的街市,此时一片空荡荡,似乎人们都消失了一样。杨文斌在街上走了一阵,转了一周遭,到了一处高墙院落之外。这里就是涂宝贵家,白日里杨文斌暗暗地问了伙计路径,记在了心里,因此此时才得以熟门熟路,夜里来做这个探路鬼。
杨文斌轻轻丢了一块石头进去,来一招“投石问路”,听得里面没有喝问的声音,然后看看四下里无人,轻身一纵,翻过高墙,落在地上。那果真是阔绰人家,宅院深深,几出几进,假山池沼,应有尽有。杨文斌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查问。只得轻轻跳上楼去。四下一看,看见一处大房间那里亮着灯盏,于是就朝那里走去。到了大房间这里,侧耳一听,房间里有人说话,杨文斌舔破窗纸,朝里一看,里面灯烛之下,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老年人,一个是少年人。老的那个说:“过几天,你就和你表弟押送东西去卫所,他们打倭寇,需要粮草。”少年那个说:“爹,我去这一趟,需要带多少人呢?”老者说:“倭寇作乱,路途不平,难说得很。所以你需要多带人手,备好刀枪剑戟,以防万一。”少年听了,顿时摩拳擦掌,说:“我巴不得和那些倭寇好好斗一场,尝一尝斩杀倭寇的滋味。”老者说:“你以为倭寇好惹?难道你没有听过七十六人队的厉害?”少年却说:“他们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岭坡卫所杀得一个七零八落。遇上了我,哼,令他们横走不了爬着走。”老者又有些忧心忡忡地说:“你这一去,须得严防口风,倘若被倭寇知道我们在暗暗地资助卫所,只怕会朝着我们疯狂地报复。”少年说:“爹,你放心,我知道这个厉害的。”老者又说:“我前段时间联络那些商户,讨他们的口气,看看他们是否赞助支撑持卫所,岂料个个都说得起劲,说得唾沫飞绽,但是没有哪个舍得掏半分银子,真是看人看行动。”停了一时,他有些气愤愤地说:“哪一天,等倭寇的倭刀,哪一天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他们到时候会知道倭寇的厉害性。
停了一时,涂宝贵又说:“但是我还是对他们抱着一点希望,哪一天,我再去给他们晓以厉害、分析情况,希望他们能幡然悔悟,主动捐出钱来,为打倭寇出一份力,屋里,涂宝贵说得起劲,房外,杨文斌听得认真。
过了一会儿,杨文斌忽然听得隐隐传来脚步声,心里一惊,急忙闪身到墙边附近一棵树后,偷眼一望,只见得昏暗之下,一条人影鬼鬼祟祟地过来了,近了窗边,也如杨文斌一样,舔破窗纸往里看。看了一会儿,只见这人影,轻轻地从背上抽出刀来,就要去推开那窗子,看样子是来暗杀涂宝贵的刺客。杨文斌心里一紧,大喝一声:“刺客哪里走?”乍听此言,那刺客大惊失色,急忙丢了窗户,回身欲逃。杨文斌哪里肯容他逃走,急忙挥舞宝剑,挺身来拦住刺客。两个刀剑相交,哐当之声,在静夜里显得非常清脆,传得悠远。两个刚斗得一合,这个刺客把手里的什么东西一扬,顿时,一团恰似雾气一样的东西,飞舞开来,混做一大团,如妖似魅,把杨文斌整个囫囵围在了其间。杨文斌吃了一惊,急忙退后一步两步,同时狂挥宝剑,在身子四周一顿狂劈乱砍,好让刺客不致欺身近前来偷袭。那个刺客却趁此机会撒步而逃一瞬间之后,屋里两人,都拿着刀剑冲出屋来,昏暗之中,夜色之下,看到空寂寂的院落里,只有杨文斌一个人在那里。此时,有家丁拿刀拿剑,乱纷纷地冲出来。顿时,一堆人把杨文斌给围住了。一起吆喝:“你是什么人?敢来这里行刺!”杨文斌急忙指着刺客逃走的方向,说:“刺客往那里逃了,快点去追。”那少年拿着一把单刀了,指着杨文斌喝道:“你这个刺客,真是黑白颠倒,如今把你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来人,给我绑了。”杨文斌真是哭笑不得:自己明明是一个清白人,如何刺客先逃不管,反把自己当做刺客?他急忙大声分辨:“我不是刺客,刺客朝那边跑的,真的。”那少年喝道:“真个球,你明明就是那个刺客。”话音未落,家丁们四面包抄,朝着杨文斌砍杀过来。杨文斌只得挺剑力战。这些家丁虽然人多,却苦于武艺稀疏,不下几招,就被杨文斌逼得连连后退。那少年大怒,喝令众人退下,自己亲自来战杨文斌。这少年看起来是经过名师指点过的,一经交手,杨顿时感觉他份量还不错。杨文斌一边交战,一边分辨说:“我真的不是刺客。”那少年哪里肯听,手里使劲,两个一时之间斗得难舍难分。这时,忽然听得有家丁叫了起来,说:“那边火起。”那少年立即停剑,扭头去看那边。但见得夜色之下,那边忽然腾起一片火光,涂宝贵急忙指着那边说:“快去救火。”一堆家丁都乱纷纷地朝着那边跑去。杨文斌说:“那边既然火起,一定有乱人作怪。你快去救火。”少年冷笑:“你的同伙给你声东击西,你以为我看不破你这点伎俩吗?”随着就要冲过来继续和杨文斌拼杀。杨文斌心里好生火气直冒,虚晃一剑,趁着这少年遮挡的空隙,纵身跳到涂宝贵这边,宝剑一展,顿时把剑刃逼在了涂宝贵的脖颈上。那少年还要拼命,看了这个举动,不敢再轻举妄动。涂宝贵喝道:“快去救火,不用管我”。那少年朝起火处迈得几步,又转回来,看起来,他是放不下他爹涂宝贵。涂宝贵急得什么似的指着那边说:“那边存着资助东西,抗倭物资,快去救回。”少年欲扭头去,却又终究放不下他老爹,一时之间难以决断,站在那里抽踌躇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