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徐母宛如惊弓之鸟,“你又闯了什么祸,宫里要来找你?”
徐采怔怔地望着他母亲,一颗心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徐母絮叨了半晌,见他都不做回应,急的在他肩头一推,“贺娘子的事,到底成还是不成?成就今年赶紧结婚,省得被人传得那么难听。你阿耶老不中用了,你真要气死他吗?”
“知道了。”徐采胸口很窒闷,放下汤匙,又往榻上一躺,用被子捂着头,“你让我想想吧。”他闷闷地说。
徐母不答应,要来扯被子看他的脸,“你可别再犯糊涂了。”
“不犯糊涂。”徐采把被子一拉,平静的脸对着徐母,他清清楚楚地说:“我不是年少无知的时候了。”
徐度仙坐镇徐府,平卢军的人没敢擅闯,凌晨返回留邸禀告了温泌,温泌坐在堂上,还拿着那柄匕首练手,得知这个消息,他将匕首“哐”往案头一拍,“龙潭虎穴都敢闯,徐家不敢进?徐度仙是长了三头六臂吗?”
曹荇是唯恐他还要发疯,惹出乱子来自己没法收拾,只能竭力跟杨寂讲道理,“徐度仙门生多,朝中拥趸一大堆,惹了他,要被言官的唾沫星子淹死了。使君这趟来,费了许多功夫笼络朝臣,难道要一朝全都付水东流?还有岭南!”他灵机一动,大声对温泌道:“这么多的大事要办,使君难道要因小失大?”
“曹荇说的是。”杨寂指着外头天色,意有所指:“天亮了,隔了一夜,酒还没醒,说不过去了吧?”
温泌走出室外,天光大亮,雪早停了,一轮红日迸射而出,屋檐上的雪泛着晶莹的锐光。
他深深呼吸,清冽的空气充满了胸臆,精神一振,脑子也冷静下来。踩在深不及靴底的雪上,他垂头想了想,对杨寂和曹荇道:“我进宫一趟。”
“你进宫干什么?”没等杨寂发问,一道清脆的声音传进来。寿光穿着红衣银带,扮成个年轻的郎君,牵着马走到留邸外,将马缰丢给守卫,她很神气地负手站在门槛外,对温泌扮个鬼脸。
“县主?”阴魂不散的女人,温泌的反感都在脸上。
“茂英。”拦住温泌的去路,寿光笑嘻嘻的,“我叫茂英。”
温泌绕过她,寿光转身,跟了上来,“你进宫干什么呀?”
温泌道:“请罪。”
寿光叹口气,“我还以为你进宫去看我呢。”
温泌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侍卫闻知他要进宫,将马牵了过来,茂英一把将辔头抢在手里,打量着温泌的装束,笑道:“我特地出宫,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杀成徐采。若没杀成,我替你把他从徐家骗出来。看样子,你没杀成。”
温泌这才正眼看了看她,有些玩味地说:“你跟徐采有仇?”
“没有仇。”寿光摇头,很坦诚地说,“我听说吉贞很宠爱他,”说到“宠爱”二字,寿光悄然打量温泌,见他一脸漠然,跟昨日在宫里大相径庭,寿光还有些吃惊,停了一会,才说:“他是吉贞的人,我就讨厌他。我从小最讨厌吉贞,只要能惹她生气的事,我都喜欢做。”
温泌笑了一声,“幸而你长得有些像滕王,否则,我要以为清原公主杀了你的生身父母。”
被他讽刺,寿光也不气。她吐了吐舌头,蛮不讲理道:“反正我就是讨厌她,从小就看不惯她!”将辔头在手里拍了拍,她仰头对温泌一笑,“正好我也要回宫,你不能送我到岭南,顺道送我回宫吧。”
“那我不进宫了。”温泌脸色一变,“辔头县主喜欢,解下来拿走吧,马留下就好。”
“好呀!”寿光笑着拍手,命令侍卫将辔头解下来,“这辔头嵌了金丝,我喜欢。拿回宫给蝉姐看,让她也眼馋眼馋。”嚷嚷完,没听见温泌有反应,寿光丢下马缰,鬼鬼祟祟进了留邸,她只顾着东张西望,猛然眼前寒光一闪,见侍卫手持长戟拦在正堂阶下。寿光哎哟一声,脚下被雪一滑,跌坐在地上。
这下摔得有点重,寿光半晌没起得来,眼含泪花抬头一看,正见温泌站在台阶上,一脸厌烦地看着她。
“你扶我起来呀。”寿光手伸出来许久,没人搭理,她委屈地要哭。
温泌不假辞色:“这里是平卢军军机重地,县主不方便进来。”
寿光垂头抹了把眼睛,才说:“那你送我到门口。”
温泌耐着性子,嗯一声,说是送人,自己先抬脚往门口走了。寿□□得在地上拍了几把雪,见温泌人影已经看不见,忙跳起来追到门外。侍卫不失时机将寿光的马牵来,温泌不冷不热地说:“县主慢走。”
寿光哼一声,上了马,见温泌要走,她立即伸出马鞭,拦在他胸前,“你别走,我是真有话跟你说。”从马上将半身俯下,她一张脸离得温泌很近。这也是一张粉白娇艳的脸,弯弯眉毛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脸颊冻得白里透红,她的唇边贴了圆圆的笑靥,透着喜兴和俏丽,“别人都说我和吉贞长得像。你看我,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