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沂小剧场blingbling
李沂,字庭竹。之所以叫沂,是因为他娘是沂水人,老爹给自己的名字起得非常随意,但李沂已经很知足了,因为他二弟大名李水。
字是父亲的老上司宪王殿下给取的,那年他弱冠,行了弱冠礼就要上前线,宪王看着院子里丛丛萧瑟的竹子,为他取字庭竹。
那是个极寒的冬天,父亲自前线来信说,西北草原上的草根都让北风刮掉了。鞑靼是个马背上的民族,没有了粮草,人马都要饿死冻死,加上自夏天起北方就大旱,他们是真的没有余粮了。所以纵使天冷得要命,鞑靼还是咬着牙骚扰边境,今日抢一镇,明日扫一城。
冷,李沂是不怕的,心里已经寸草不生了,还怕什么冷呢。
李沂从小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先是在西北军里光着屁股跑,后来又拖着光屁股的二弟小弟在西山大营里跑。等到十五岁好不容易瞒过了母亲跟着父亲打了几场小仗,当时父亲的副将拍着他的肩膀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很得意,这回可以回去跟她吹牛了。呸呸呸,什么吹牛,明明是实话,比真金还金的大实话!
父亲看着他翘起来的尾巴,淡淡地一句话就抹杀了他:“你以为这点小功她看得上?”
她是谁,李家人心知肚明,仿佛这个她就专指那一个人。
第一次见她,李沂已经十岁了,军营里出来的孩子都讨厌娇滴滴的小姑娘,可她不一样。她那时才五六岁吧,眉目间全是英气,把迟寒李沂一帮人指挥得团团转。李沂他老爹李敬还哈哈笑着把她举高高:“好厉害的小姑娘,好得很!”
她嘻嘻地笑:“伯伯的胡子好长呀。”
李沂兄弟几个吓呆了,还有人敢揪自己老爹的胡子?爹爹还没发火?还笑?几个小孩子泪流满面,果然儿子和闺女的待遇就不一样啊。
李沂成了宪王府的常客,两家一来一往关系密切,也不在乎什么谣言。李敬说了,我当年就是个大老粗,杀猪的,要不是宪王把我从死人堆里刨出来,还抬举我,我哪能有今天?哪能娶这么好的老婆,还生这么多小崽子?
最后这句话是母亲逼他说的,李沂兄弟再次泪流满面,我们就是几个小崽子啊,真是太可怜了。
十几岁的时候宪王世子迟寒还跟他开玩笑,问他什么时候能把迟霏娶回家,可别让她再祸害王府了。少年李沂红了脸,却在心里立誓,一定要好好挣军功,把她娶回来,就让她祸害自己一个人,一辈子也愿意。
一辈子啊,李沂想,脸都快烧起来了,一辈子哪里够,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给她!
等来等去,好不容易等到她及笄,迟寒给他来信说,你再不来我家我妹妹可就给定出去了啊,别看我妹妹这个脾气,还挺抢手的,夫人太太们来了一屋子,光接待这群人就把我娘累的够呛呦。
还在天津卫练兵的他不能分身回京,可把他急了个抓耳挠腮,连忙催人快马加鞭送信回将军府。
其实根本不必他操心,李夫人一直给儿子盯着呢。大儿媳妇,婆婆来啦。
两位娘亲相谈甚欢,连以后生几个孙子,孙女的嫁妆准备点啥都打算好了。李夫人给儿子带信儿:放心,包在你娘身上!
李沂听了这话心里有底了,整个人都松快了,连续几天脸上都带着发自肺腑的微笑,把手下的弟兄们瘆的呦,您老是不是又想出啥招来练我们了?
李夫人一向说到做到,但是这回,皇帝一道圣旨压下来,傻了。
大儿媳妇,婆婆对不住你啊,早知道就今天议亲明天下定后天入洞房了。这皇帝老儿,真是乱点鸳鸯谱啊!
李夫人心里暗暗骂着,一面派人去宪王府问情况,一面发愁怎么跟儿子说,媳妇可不是军功,这回跑了下回还能挣回来,再挣回来的,可就不是那个人啦。
迟寒的信比李夫人的信早一天到,李沂看了人都快炸了,拿了刀骑了马就要往外冲。几个副将拦在马前苦苦相劝,隔壁兵部左侍郎的儿子路觉闻讯跑来看热闹,一看他双目赤红,知道他是真的恼了,连忙趁他不备从马上拽下来,俩人就地滚作一团。
路觉的副将一看,跟其他几人挥挥手,得了,让他们俩打去吧,打一架就好了。
打着打着,路觉忽然觉得脸上一凉,他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连忙一个闪身立到一旁,怪叫一声:“不会吧,你哭了!”
定睛望去,李沂脸上全是阴狠,哪还有半点眼泪。可是熟悉的人是不会被骗的,路觉叹了口气,从自己马背上摘下酒囊:“走,咱们兄弟喝酒去。”
平时军中是不能喝酒的,但是小将军被逼成这样,大家只当没看见。夺妻之恨呐,众人忽然有点担心那个被赐婚的男人了,这得多倒霉才会跟咱们小将军当情敌啊。这要是哪天遇上了,还不得给人砍成豆腐渣?
路觉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因为这成了他取笑李沂的一个梗,一直笑了很多很多年。
两个十七八的年轻人坐在山头上,一个酒囊拉过来推过去。李沂给风一吹,酒入愁肠,反而清醒了不少。是啊,副将们说的对,就算违抗军规回去了,自己又能去找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