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
文官出身的史可法换上了一身盔甲,出现在北门的城楼之上,望着城外漫山遍野的清军,心中升腾起一阵阵胆寒。
试问谁不怕,一场大战下来,成千上万的人战死,丢下一堆的孤儿寡妇,作为一名饱读圣贤书的文人,他不怕死,一死报君王是人臣最大的荣耀。
史可法怕的是扬州难保,让满贼南下,惊扰君王,那就是愧对天下,成为千古罪人,他把自己声名的成败看得太重。
史可法身边没有什么得力的将领,唯独一个许定国还有些作为,不过好在是昨日王岚平和他商量,让淮安总兵郑森引全军入扬州休整,这又给史可法添了不少信心,郑森的这一万多人虽说是被打残了败军,可那也与正红旗苦战一个多月的老兵,战斗力不是扬州兵能比得了的。
此时的北门城楼上,史可法与许定国、郑森凭高而望。
史可法惴惴不安地说着,“许将军,城防都检查过了吗?”
许定国还没开口,郑森却道,“敌人已经兵临城下,现在才想起来检查城防,晚了”
郑森按战区划分,他应属扬州督师的管辖,不过,实际上郑森的淮安军是状元军王岚平的部队,史可法只占个名义,一直以来,郑森很看不上史可法的战略部署,这主要是因为史可法闻听清军打来后,将扬州外围的驻军全数撤入扬州城,这一下就把淮安军的侧翼给暴露了,也让当时的正红旗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从容不迫的攻击郑森部。
郑森在淮安孤军奋战,损失了一半人,这个气他怎么也咽不下,所以,他对史可法完全没有好脾气。
史可法面带尴尬,虽然他是督师,可眼下守扬州还得指望郑森。也就只能忍气吞声。
还是许定国识大体,忙道,“督师放心,扬州城固若金汤”
郑森扬起嘴角一笑。“没有王督帅在城外吸引敌军实力,扬州城早就被重重包围了,固若金汤,天下就没有固若金汤的城池,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许定国也不悦。“郑将军,为何说话如此刻薄,大战之际,还是以大局为重吧”
郑森道,“大局为重?为何你们不听王督帅的,史老你与他早有定议,若是清军来攻城,必须派军出城迎敌,不能让仅仅固守城墙,城墙不是天险。守得一时,守不得一世”
昨夜庆功宴时,王岚平在大营中,召集状元军各主将以前史可法的扬州城防守将就往后的战事作了一次商讨,定下了个方针,王岚平的意思是,扬州城是此战的根基,断不容失,若是清军先取城池,那状元军定拼死来救。若是清军先取状元军大营,史可法决不能出城支援,小心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只要扬州军不动。孔有德就决不会与王岚平在城外两败俱伤。
而且王岚平也建议,不管清军兵力多少,只要他来攻城,一定要城外击敌,不能被人兵临城下,那就显得被动了。再多的实力也施展不开,更何况清军中汉八旗的火炮异常犀利,缩在城里天天挨炸那滋味足以令全军军心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全涣散,还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但今天一早,史可法接到探马来报,说三万清军离城不足二十里,他一紧张,就完全把王岚平的话给扔到了九宵云外,但没有派一兵一卒出城布阵,还再次下令让人用土石来封堵城门,做出一番敌不能进爷也不想出去的死守之势。
为此郑森是大为恼火,如此一来,扬州城和状元军大营的消息将完全断绝,可他又不能私自出城,因为他没有接到王岚平的命令,就算有命令他也不知道。
史可法道,“郑将军还是对老夫有成见哪,不过老夫不在意,都是为了报效朝廷,只是战守的意见不同而已,眼下大敌当前,你我还是应该先抛弃前嫌,一致抗敌才是,你说呢,郑将军”
郑森长吸口气,胸口的伤口却令他眉头一皱,“我还能怎么办,城外都是清军,西门和北门都被围死了,东门和南门也出现了小股清军,连信使都没发送出去,只能背水一战了”
许定国接口道,“郑将军无需过于担心,这扬州城头各门都配有火炮三十门,火枪二百支,另有神火飞鸦相助,清军想接近城墙是很难的”
郑森对许定国也有所耳闻,此人是名老将,不论是对守城还是野战都有临战的经验,有他在经营扬州的城防,料想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许定国嘴里说的神火飞鸦是一种火器,以竹条和布帛为材质,做成一种大鸟的模样,就像是大风筝,但比风筝太得多,只不过这东西的动力不仅仅是借助风力,主要还是靠其尾部装填的火药推动,架在城头,设好角度,按要飞行的大概距离装填火药,然后点燃火药的引线,此物则一飞冲天,朝即定的方向飞去。
此物一般只用于水战,飞鸦内部装填有大量的火药,一旦落地,立刻引发大火,用来烧毁敌方的船只,后来随着火药的更新迭代,此物也慢慢用到了城防上,是明军守卫城池的又一利器,飞鸦从城头起飞,落入敌军阵中,火药快速燃尽,引起爆炸,将里面装填的锐利金属器向四周迸裂,只要飞行角度不偏离,比大炮还好使。
不过这东西唯一的坏处就是依赖风向,火药推动后,火鸦很容易受风向的影响而随时改变方向,没准就会在空中兜个大圈子折回到自己的阵地上。
不过今天没什么风,神火飞鸦能指哪炸哪。
郑森对许定国道,“恩,许将军之能,我早有耳闻,在下一定鼎力相助,与将军共存亡”
史可法大喜,各视二人一眼道,“对对,大敌当前,就当如此。郑将军,你与满贼恶战过一月,你说说,对方会先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