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科位于汽修厂行政办公小楼二层最西侧的位置,与厂长李国栋的办公室隔着长长的走廊东西相望。
在汽修厂技术科虽然人少点,但是管的事可不少,典型的人少功能大的科室,虽然只有四名科员一个科长,却占据了五间办公室。李国栋自然是在单独的小间,另外几名科员集中一间办公室,剩下的三个房间都用来存放技术图纸、设备资料、书刊报纸等。
闫启新一阵风似的推开科里办公室门,走了进去,华清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同志们,大家都把手头的工作停一下。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咱们科新来的华清,今年从省工业中专毕业后分过来。前段时间在总成车间见习,现在见习期结束正式来到咱们科室。大家欢迎。”闫启新三年两语就把情况介绍了清楚。
其实压根都不用介绍,华清的大名现在三沙汽修不说如雷贯耳、老少咸闻,也差不离了。中专毕业刚分到汽修厂没几天就被公安从车间铐走,这么大的新闻在厂子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
办公室里的三个人稀稀落落的象征性的鼓了两下便停了下来,众人竟然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华清闹了个大红脸,通过掌声隐约感觉到自己在技术科的日子开局并不太妙。
闫启新刚才的那股热乎劲也立刻被一盆冰水浇灭了下去,感觉下不来台。他环顾了一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老魏,王宝林今天没来上班吗?”
四十来岁头上地中海发型的魏广福把眼前的报纸一推,笑眯眯道,“他呀,我可不知道,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谁知道又去哪儿溜达去了。”
“就是,我说闫科你也不好好管管他,你看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科里等耽误多少活啊。”徐娘半老的梁春红磕着瓜子走了过来,一脸的愤愤不平,“你说他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社员,要不是有个书记的舅爷,他凭什么能招工进咱们汽修厂,锻工没当上两天竟然还到了技术科。”
梁春红又瞟了一眼杵在闫启新身后的华清,又酸不溜秋的说道,“这些当领导的也真是的,是不是把我们技术科当成废品车间了啊,怎么什么人都往这分。我看啊,这技术科改成杂货铺算了。”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乱嚼舌头,让新同志看了成什么样子。”闫启新实在腻歪的不行,这技术科的几个老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梁春红见闫启新一脸的不耐烦,便“哼”的一声扭过了略微发福的身子,将瓜子壳往门后的垃圾簸箕里一丢,看也不看华清一眼,扭着屁股往外走去。
闫启新转过头冲坐在最里侧的办公桌边正在埋头看书的眼镜男一招手,“小张,你过来一下。”
张文化放下书小跑着过来,“科长,您叫我?”
闫启新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一些,“小张,华清刚来咱们技术科,许多规章制度和工作流程上的事情可能都不太懂,你先带带他吧。”
张文化挠了挠头,为难的说道,“科长,你也知道,最近厂工会推荐我参加市工业局组织的象棋比赛,工会陈主席还给我下了死命令,今年无论如何要打进前三名。眼看着就要比赛了,陈主席还说要我去参加比赛集训呢。我怕耽误工作,这才坚守岗位,抽空抓点时间研究棋谱。你看我这也忙不开啊。”
华清一拍额头,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艾玛,这还是汽修厂的技术科吗?怎么感觉像养老院的活动室啊!
闫启新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肝火立刻蹭蹭蹭的窜起来,“你整天就知道象棋比赛,象棋比赛。我怎么没见你工作也这么上心过,像棋比赛能当饭吃吗?”
闫启新是真怒了,要搁以前这么犯忌讳的话他是不会在科里说的,工会主席好赖是厂班子成员呢,虽然不管业务上的事,但考察干部的时候也是有一票发言权的。
今天实在是被科里的老油子给气着了,想想自己千辛万苦从厂长那儿争取个中专生来,可看看科里这堆扶不上墙的的烂泥,他简直都后悔自己把华清给拉进这个烂泥坑了。
魏广福看戏也看够了,见这架势,便把报纸往桌上一放,走过来煽风点火,“哎,我说你这个小张,还有没有点爱岗敬业以厂为家的精神。整天就知道下棋下棋,我看你这么专注,以后干脆调工会下象棋去得了。省得你人在技术科,心思整天跑到工会去。”
“切,你个老魏懂什么,我这是为了汽修厂的集体荣誉而战,怎么不算爱岗敬业。再说了工会的工作难道就不是工作了吗?你这脑子里还是有落后思想。”张文化跟梁广福打起哈哈,“老魏你还说我,你这一份报纸三杯茶,两餐包子一个盹,也没见比我觉悟高到哪里去。”
“你,。。。”
“好了,你们两个别跟我吵吵了。张文化,就这么定了,华清由你带一个月,你们俩年纪相差不大,有共同语言,方便交流。”闫启新一个头两个大,立刻快刀斩乱麻,下完命令,不等张文化反驳,便匆匆遁走。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华清。
张文化两手一摊,冲华清笑了笑,把华清领到他的桌子边,扔过来两份不知道从哪儿淘出来的资料,简单招呼了两句,竟然把棋谱往胳膊下一夹,拉起老魏,摇摇晃晃横着流行歌曲走了!
华清直感觉头皮发麻,恨不得立马转身回总成车间去。可是一想到横眉怒目的高卫国杵在车间门口的样子,便叹了口气,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用了两个小时把自己的办公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整理干净,又顺带着把办公室扫了一遍。华清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微笑着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心里终于高兴了几分。
罢了,前路不明,且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