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果小说

第18章（第1页）

谢升走上前，扶老人骑上食铁兽：&ldo;这点小事林老无需担忧。你们在这稍等片刻，我立即去天砚山粮仓为你们拿些路上吃的粮食。&rdo;

不知怎么一回事，此时老人的思路比之先前清晰了许多，他嗓音嘶哑沧桑，分析道：&ldo;我们两个回蜀地要走上十万八千里，阿柴背着我已经非常艰辛，它恐怕再扛不动其他东西。年轻人，不劳烦你了。我打算现在就启程回家。&rdo;

林坡冉话音刚落，谢升便看见食铁兽咏川对他摇了摇头。

见对面一人一兽都婉拒了他的好意，谢升只好道：&ldo;既如此，我送林老下山。&rdo;

谢升在前方带路，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海浪拍岸声，不免想起方才在苍穹之下看见的鸢首结界。

尽管他倾向于相信鸢首花灵的说辞，但这几天心里仍然隐隐怀疑所谓的&ldo;鸢首花神&rdo;是否真实。无论是鸢首花灵还是鸢首村，都与他以前见过的山村山神大不相同。譬如，献祭人牲是一种古老的祭祀方式，许多村子在近一百年之前就取缔了&ldo;人牲&rdo;这一说法，但鸢首村竟然破天荒地保留至今。

不过，这些怀疑都在海市蜃楼的奇观中破灭了。

在东海海面上，海市蜃楼只能映出神界的景象。这些神界遍布五湖四海，人迹罕至。

鸢首结界竟是其中之一。

谢升心中对这株神花的好奇又多上一分。他看着正坐在食铁兽身上慢慢摇晃的老者，问道：&ldo;林老，请问您上一次在这里见到神明时，他是什么模样?&rdo;

&ldo;上次……恐怕已经是九十年前咯。&rdo;林老向一大片低矮的皂荚树望去，目光放得悠远，&ldo;那次我见他时，海面上金光大盛，晴空万里。神仙在树下安睡，以天地为枕席，以草木为华裳。碧蓝海浪在他白玉般的肌理中翻滚，就像是东海伸出了一只手臂在为他沐浴洗身。&rdo;说着，林老微微眯起眼，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神圣的情形。&ldo;当时我还小，不懂父母为何跪倒在地虔诚朝拜。直到后来我才明白，那天究竟是怎样一副惊为天人的景象。&rdo;

以草木为华裳?

谢升心里觉得有些想笑，但老人认真的模样让他笑不出来。

不知林老若是知道这位神仙其实是株不懂如何穿衣的食人花，会不会感到失望。

&ldo;年轻人。&rdo;林坡冉唤他。

&ldo;怎么了?&rdo;谢升赶紧应道，&ldo;您说。&rdo;

林老慈眉善目地问：&ldo;年轻人，你有信奉的神仙吗?&rdo;

谢升绕着与他们家结识的神仙想了一圈，摇头：&ldo;晚辈有尊敬的神仙，但没有信奉的神仙。&rdo;

林老觉得新奇：&ldo;我看你东海沿岸出没，一定是附近仙山门下的弟子吧?那么你也亲眼见过神仙，对不对?&rdo;

&ldo;您已经猜得很近了。&rdo;

林老却不再继续问了，他看着坡下的蜿蜒山路，道：&ldo;只要不是妖怪就好。&rdo;

身下的食铁兽肩膀忽地顿了顿。

谢升懵神：&ldo;……为何?如今人与妖都是神识界不可或缺的族群，人有善恶，妖也有善恶，只要除去恶人恶妖，世间便能相安无事，永远和睦。您应当用平等的眼光来看待他们。&rdo;

&ldo;什么神识界不可或缺……&rdo;林老皱眉，显然无法认同谢升的观点，&ldo;我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是什么想法。总之，在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眼里，人妖永远殊途。妖吃人，妖害人，妖无恶不作。但凡是在东海上消失的商船，皆是妖怪嗜杀本性所为。即使你们现在能够和睦相处，也无法让我忘却那时人与妖水火不容的情形，它们丑陋的面目一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刻入骨髓的恨意如何能够被抹去呢?&rdo;

听到这里，谢升不说话了。

他送林老与食铁兽来到孔望山脚下，和他们挥手道别。

漫漫云雾笼罩的天空下，食铁兽驮着林老向前爬。

他的行动明明十分缓慢，但周遭景物却如同乘坐了疾驰的马车那般一晃而过。

林老摸摸食铁兽后颈上黑白分明的毛发，叹了口气，说：&ldo;唉，阿柴，其实你是只食铁兽妖，对吗。&rdo;

食铁兽赶紧停下步伐。

林老笑了：&ldo;我不是因为见到你日行千里才怀疑你是妖怪。&rdo;

食铁兽张开嘴巴，隐约露出一排与可爱外表不那么相衬的锋利牙齿。

&ldo;你知道为什么我给你起了个名字叫阿柴吗?&rdo;林老摸摸食铁兽的耳朵，&ldo;因为我第二次见你的时候，看见你站了起来，在后院帮我砍柴火。&rdo;

食铁兽一动不动，静静立在那儿等着老人往下说。

林坡冉道：&ldo;就算我再糊涂也该明白，竹林里那些圆滚滚的竹熊根本不会砍柴，只有食铁兽妖才会。所以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你是妖怪了。&rdo;

&ldo;那为何您还会同意我留下?&rdo;见身份已然败露，食铁兽咏川直接开口，&ldo;在我的印象中，您非常讨厌妖怪。&rdo;

林老舒展眉头，抿嘴笑笑：&ldo;不为什么，凡事总有例外。人心总是这样奇怪。&rdo;

他拍拍食铁兽的屁股，食铁兽便在林荫道中继续驮着他走了起来。

周遭景物走马观花地变换着。

而对于年事已高的林坡冉来说，光阴也是这般迅速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