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铺子,周朦胧刚下马,掌柜的就迎了出来,看着那屁颠颠的样子周朦胧劈头就问,“怎么样?工期赶得上吗?”
“工期没问题,保证没问题。”于掌柜张嘴就答应,但是脸上还是有点为难,“只是,这几日那位戚大人……”
“戚大人来过?”周朦胧脸上一僵。
“嗯,日日上午来一趟的。”于掌柜一副不知道如何说是好的样子,“也不知道我们哪里让戚大人不满意了,看样子好像不太妙……”
周朦胧摆摆手,“你们照常做就是。只要人家没蹦出一个字来,你们就当什么都看不见。”
于掌柜挑挑眉,没想到东家姑娘这般有底气。
挥手让于掌柜忙他的去,周朦胧坐在椅子上揉揉额头,心里只剩苦笑。真是世事多变幻,五年未见,她怎能还当那个俊朗魁梧的男子,还是当年书院里的文弱少年呢。如今如此咄咄逼人,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应对了,难道说还要去可怜兮兮的说好话,念在我们往昔情分上请君高抬贵手?
正待起身回周家巷,周朦胧也觉察出自己这一身味道太过酸爽了。前胡已经从外头疾步过来了,听着那步伐,周朦胧就觉察出不对劲来。
“可是有事?”周朦胧转动着僵硬的脖颈问道,前胡在她面前活泼一点,平时却是很沉稳的,难得见他步伐不稳。
前胡点点头,转身关了门。“刚刚老爷差了人来告诉我,说德胜钱庄出了事,咱们年底的帐有麻烦了。”
一听自家老爹让人来报信,周朦胧就晓得不是大事老爹是万万不会往铺子里跑的。“到底是何事?”
前胡凑近,声音压的更低,“德老爷子过世了,昨儿个晚上的事儿。”
“过世了?那怎么咱们一路回来不见动静的?”周朦胧张大嘴巴,正襟危坐,德胜钱庄也是沥州城的老店了,主干道上都有分店,按说老东家出事,铺子都该挂白才是,他们回来却是没瞧见一点举丧的架势。
前胡脸色微红,“听说是……是昨儿个后半夜在姨娘院子里过世的,家里正乱着,铺子里怕是还没来得及举丧吧。”
周朦胧脸颊微微发烧,前胡说的隐晦,她倒是懂的。这德老爷子是个能人,但是人无完人,就一点儿,好色,这后半夜在姨娘院子里没了,还真不是什么好名声。德胜钱庄家大业大的,骤然离世,恐怕很多事没来得及交待,家里一团乱也是应该。
“少东家一早让人来传话了,说是人死如灯灭,德老爷子生前跟咱周家立的文书作废,要咱年底一下子把账目都还清。还……还放了狠话,若是年底不见银子,要跟周记打官司……”前胡顾不得不好意思,捡紧要的赶紧说了。
“刘家,这回是要分家吧?”周朦胧皱起眉头,这德老爷子,大过年的也不悠着点儿,自家乱成一锅粥不说,还给周记这么大的麻烦。德胜钱庄的少东家,刘德胜的嫡长子刘克超,那也是沥州城知道的听了名号就三摆头的人物啊,老子一分本事没遗传到,只会个吃喝玩乐的败家子。
前胡挑眉,主子猜的真准,“嗯,听说是要分家的。刘太太说,后院人口太多,供养不起。不如分家。”
周朦胧摇摇头,站起来往外走,再大的事,也还是先回去洗去这一身羊膻味儿再说。
一路上周朦胧脑子里一直没停,分家分家,老的在就分家不是个体面事儿,刘家倒好,老爷子没了,老太太自己跳出来要分家了。不过也对,后院那么一堆姨奶奶,不分家就得都养活,刘太太好歹有嫡长子的,分家分得的产业肯定是不少的,难怪要来催周记的账目了,周记欠德胜钱庄的银子和利息都不是小数,肯定是在刘家少东家手上的。而那些有庶子庶女的姨娘恐怕分不了几个子儿的,没有子嗣的恐怕日子更难过了。
所以说,要么不嫁,但是绝不能给人做小。看看这些做小的,风光了几时呢?还没等到儿孙站稳脚跟建功立业,就要被正室收拾了。就算儿孙有出息了,那又怎么样,到头来,也只能叫正室母亲的,生母不过是个没份儿坐着说话的姨娘。
周朦胧眼前不由得又晃过那张满含讥讽不屑的俊脸,戚廷岳,都二十了,早该娶妻生子了吧。说不定也有妾室了。
周朦胧进山然居的时候,紫苏简直忍不住要去捂着鼻子了。
青黛也忍不住低声说道,“姑娘,你这是……女儿家闺誉要紧,若是夫人知道你这样一身回来,定然又要生气了。”
周朦胧泡在浴盆里撇撇嘴,生气生气,这母亲对着自己的时候,除了生气,真找不出别的什么生动表情了。要不然就是一副晚娘脸。
紫苏喊了郁金过来,“把这衣裳绞碎了扔了罢,不必洗了。”那嫌弃的表情让一旁的青黛忍不住掩了嘴笑,真是的,哪家的小姐会穿这样味道的衣裳回来的,哪怕自家小姐跟旁人家的不一样,她也觉得甚是不妥。
“我眯一会儿去。若是前胡来找,就叫醒我。”青黛还在给周朦胧擦拭头发,她就已经睁不开眼了,索性横躺到炕上,脚尖抵着墙,未干的头发留在外头,任由青黛擦去。
一旁过来从青黛手里拿了潮帕子,又底上一条干帕子的紫苏,看着都心疼极了。主子,竟然比她们俩丫头活的还累。算算,姑娘今年都十六了,过年就是十七,老爷夫人却是一点给姑娘张罗相看的意思都没有,只月月支钱或者是铺子里有大事找不到姑娘的时候,才想起这山然居来。
前胡寻来的时候,还在院子和青黛说话,周朦胧就醒了。头天晚上露宿在外,常山和前胡轮流值夜的,这时睡上一个时辰,精神头又都回来了。
在紫苏的服侍下赶紧穿戴好,就随前胡往外走,“都安排好了?”
“嗯。晚上在太白楼。”前胡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