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昀急匆匆赶到家门口,本想冲进去和唐静通个气打点预防针什么的,结果才到大门边儿,他就听到里面已经吵起来了。
唐静声音里透着冰刺儿,“方晟赫,你是脑子被门夹了吗?还是被你家疯女人传染了疯病?你‘想’把大宝带走,你怎么不说你‘想’造飞船环游宇宙呢?”
方晟赫的语调很平缓,还带着浓厚的安抚感,“小静,我还没有说完,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唐昀的监护权还是你的,他还是你的儿子。”
“我只是在和你说一种可能性,如果让唐昀跟着我,我可以给他提供更好的成长环境,更好的教育,更好的资源,更宽广的眼界……”
唐静哼了哼,“方晟赫,你真把自己当撑人物了,这些我也可以……”
“不,小静,你根本不能理解。”方晟赫语调很平静,一阵见血地指出唐静的某些天真,“你所拥有的一切根本不能与我相比。”
不可否认唐静提供给唐昀的生活,已经比很多人要好上太多,甚至比他最初猜想得状况都要好很多,这对母子就像韧草一样,一点点的水露,就能让他们过得多姿多彩。
但实际上,这种“好”也还是要看跟谁比,怎么比,如果只是吃喝不愁,唐静确实能给予。
不过,人如果只是为了吃喝不愁,就不会有那么厚重的几千年历史血河了。在方晟赫看来,唐静的这种“富养”只是保证了生存,在他的标准里,如果是他的儿子,就不仅仅可以享有这些东西。
拿唐静现有的东西和他比,就像拿金鸡蛋和金宫殿比一样。在没有金子造的宫殿前,人们只会想着,要是我能有个金鸡蛋就好了,但如果有金子造的宫殿,他还会选金鸡蛋吗?
环境、教育、资源、眼界。不到达相应的层面,可能永远无法理解这里面的差异。正如方晟赫所言,如果比这些东西,唐静连与方晟赫相提并论的机会也没有。
甚至,唐静今天的这种种成就还是始于最初他的家人给出的“分手费”。
唐静带着沉默陷入一种战栗,像努力了很久,依旧被人撕掉了她最在乎的一层外衣,逼她曝露出最让人难堪的一面一样。她眼中迸出愤怒的火焰,克制着自己,不让身体去发抖。
虽然还没有踏进门内,也没有看到唐静的神色,但他却完全能感受到唐静内心的咆哮。他慢慢往里走。
“甚至……”方晟赫还在说话,“大宝也许能见到我们都没有办法见到的世界的高度和……”
“大叔,您果然一如既往地幽默,您这童话故事说得都快赶上冰心奶奶了,还世界的高度呢?您怎么不干脆造一个新世界呢?”唐昀笑眯眯地截断了方晟赫的话,不疾不徐地挪到了唐静的身旁,仰脸望了望她。
唐静的脸上刷白一片,看到唐昀进来后,不但没有变的轻松,反而神经绷得更紧,她双眼紧紧盯住唐昀,似乎在揣摩,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听到了多少?
只需一眼,唐昀就知道,唐静的内心陷入了更纠结的天人交战中去了。
唐昀微微一阵心酸,伸手拉过唐静的手心,冲她笑了笑,一如既往地见牙不见眼,丑得让唐静都看不下去。
随即,唐昀转脸,一张白花花的馒头脸上的傻笑就收了起来,黑沉沉地对上了方晟赫,“我有时候觉得吧,钱和权这玩意儿真是个好东西。但有时候吧,钱和权这玩意儿又真不是个东西,因为它们能把人变得更不是东西。”
唐昀对唐静和他这一番鲜明的区别待遇,以及他话中明晃晃直戳人心肺的嘲讽,让方晟赫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川”字,他眉眼冒火,宽广的气度都快端不住了,“唐昀!你就这么跟你父亲说话?”
唐昀咧嘴一笑,“我有父亲吗?”
方晟赫气急,一拍茶几,横眉怒目地站了起来,“你——”
唐昀压根不给他开口咆哮的机会,上下嘴皮子一碰,一连串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就利索地嘟噜嘟噜了出来。“真新鲜,这年头不生不养,到年份了,就腆着脸上门,三两句话就想着能忽悠回一白胖大儿子。这样的好事儿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妈,你听说过这好事儿没?”唐昀笑吟吟地问唐静。
经由唐昀这敌我分明的一通炮轰,唐静的心情似乎已有缓和,她心神定了定,似乎重新找到了主心骨,配合着唐昀的话,轻笑道,“没听过。”
唐昀撇撇嘴,“看来,这事儿也就大叔您听过了,您倒是给我说说,这么好的事儿你从哪儿打听来的,要有我赶明儿也得这么去干,白认一儿子,还得让人家感恩戴德地跟着我,划算的没边儿啊!”
方晟赫气到了顶点,反而笑了,他似乎明白了自己今天触了这队母子的底线,惹得两人发了狠,瞬间化身成了喷洒毒液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