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子有心想说可以到自家去睡一晚,但马上又想到家里的住宿条件还赶不上蒙学的下人房呢,便支支吾吾起来。
苟超笑着照他脑门来了一下,说道,
“什么下人,上人,我不过就一犄角旮旯里的小农民,还高贵哪儿去了不成?”
梭子有心想说,你可不是一般的农民,那县里的夫子还要来请教哩,只是口条不行,还没组织完语言,就被苟超拉过手,往他手心里一拍。
“呐,这是十文钱,随便买点什么,回去看看爹娘去吧。”
“大郎,大郎,俺,俺……”
自从卖身到赵家,根本就没做过几回重活,还吃好睡好,人都跟着胖了。每次回家,主家不是让捎点这,就是给点那。全家又不是都投到主家门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斯也没这么些好处啊(他所谓的“大户”不过县里的一般人家,非是真正的高门大户),这回更是连铜钱都给了。
苟超最见不得人哽咽,赶紧推他一把,催促道,
“还不快走,这都到岔路了,你还想走冤枉路啊!”
“嗳!”
梭子红个眼眶一路往家跑,却是没想过要买什么。贫家孩子懂事都早,十文钱对他们来说是相当大的数目了,还是交给娘亲为好。
“哎哟,梭子回来啦,这回又带甚好物事啦?”
四合院里住的都是织户人家,一到天气暖和之时,家家便把织机搬到院子里忙乎。
“呵呵,没带啥。”
说话的是对门家的娘子,自打梭子三不五时地往家带东西,就开始说起酸话来。每次他一回来,就想问问主人家还要不要人,就想把自家孩子也送过去。
“唉呀,不是大娘多嘴,梭子要是俺家大栓儿一半机灵,那主人家还不见天地往咱这赏物件?梭子,听大娘一句,回去好歹问问主人家,把大栓儿也弄去,汝兄弟还能有个照应不是?”
往常这时候,自家娘亲就会迎出来帮着说话,今儿却是半点声响也无。
梭子只好硬着头皮,与院子里的一众长辈打了招呼,赶忙掀帘子进门而去。
“唉,瞧见没有,就他那蠢样子还能得那些好处,要是大栓儿去啦,指不定带甚回来呢!”
将刺耳的嘀咕关到帘外,梭子揉揉发花的眼睛。从炽烈的阳光下进到昏暗的室内,眼前顿时一片模糊,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屋内的情况。
“怎么了这是?”
正对着的木床上,坐着脸色青白的娘亲,细看之下,眼球上布满血丝,怒气之胜吓得小不点扒着里屋的门框瑟瑟发抖。而一向最得娘亲喜爱的阿姊,却低头跪在床前。
皱皱巴巴的衣衫,凌乱的头发,以及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显然,娘俩方才定是很不愉快。
梭子两步来到跟前儿,赶忙劝解,做势就要扶人起来。
“不用,阿姊做错事,该罚。”
林二娘肿着一双杏核眼,泪汪汪看看家弟,轻轻拍开扶着的双手,对着床上的母亲猛的就是一磕,
“娘亲,女儿不孝……”
“阿姊!这是干啥呀,到底怎地啦?”
梭子这下也被吓得手足无措,拉人又拉不起来,就焦急地望向母亲。
哪成想,看着还怒火中烧的阿娘,竟一下子趴倒在床呜呜地哭了起来,惹得一旁的阿弟也哇的一声跟着凑趣儿。
“阿娘,阿姊,别哭啦,到底怎么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