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行宫》元稹
……
等到三更时分,李俅换上夜行衣,带上翻墙用的飞虎爪,避开巡防官兵,翻过坊墙,偷偷来到一处院落。
李俅见四周无人,将一块瓦砾抛入院内庭院,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深夜听着格外刺耳。
不过声音虽然刺耳,却不会引起街坊们的注意。被吵醒的人也只会以为是狸猫扑鼠,踏落屋檐瓦片,轻叱几声,就会翻身睡去。
就在此时,院门轻轻打开。李俅再次环伺四周,确认无人盯梢,才闪入院内。院内一人带着罩头的帷帽,将李俅带入房内。
李俅道:“彭婆婆,总算盼到您了,我这两天每晚都守在这里。”
进入屋内,那人依然遮脸罩头,声音嘶哑,道:“殿下,我三日前见到你留下的记号,今天总算找到机会出宫,不知殿下有何急事?”
李俅道:“姥姥,如今圣上换储之意日渐明显。我父王本为长子,是成为储君的最佳人选。现在外有节度使支持,内有李相携百官推荐,但父王却举棋不定,真是急死我了。还请姥姥指点。”
彭婆婆道:“庆王和太子手足情深,如太子没有被废黜,庆王断不会谋划储君之位。但若太子被废黜,庆王再无顾虑,为何还不争呢?这不仅关系到庆王本身,也关系到你们兄弟五个的前程?”
李俅道:“谁说不是呢,可是父王却固执己见,认为圣人未必有换储之意,劝我们勿要多想。”
彭婆婆道:“庆王此举必有深意。太子谦恭仁孝,圣上迟迟没有动作,会不会并没有换储的意思?”
李俅道:“这一点,我们也反复推演思量。这些年,圣上纵容李林甫迫害太子。韦庄案,杀掉太子嫡系韦庄和皇甫惟明。石堡城一战,夺王忠嗣四镇兵权,贬斥汉阳。太子无奈,被迫休掉太子妃韦氏。
杜有邻一案,诛杀杜良娣之父杜有邻,逼迫太子休掉杜良娣。
……
太子与圣上恩怨太深,矛盾重重,水火难调。一旦太子登基,必然清算圣上所作所为。圣上很难放心让太子顺利登基。”
这些事情,都是彭婆婆亲眼所见,不由叹了一口气。
李俅道:“换储一事应该已成定局。只是谁是储君,何时换,怎么换?人莫能测。最怕就是圣人早有安排。圣人睿智深远,或许心中已有储君人选,先让太子李亨挡在前面,吸引诸王注意力。然后暗度陈仓,为新储君登基铺路。等到仙福享毕,百年之前,找个合适时机,一举将皇位传给此人。”
彭婆婆道:“圣人心机深沉,若这番行事,倒也是他的风格。”
李俅道:“权力这东西,自古都是争来的。太宗皇帝要不是勇毅果决,先下手发动玄武门之变,早就身首异处了,哪有后来贞观之治,千古一帝之美誉。”
彭婆婆再次叹了一口气。随后问道:“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李俅道:“杨家五人,权势滔天,飞扬跋扈。一旦圣人百年,杨家必遭灭族之祸。圣上年事已高,贵妃估计难有身孕。杨家为保平安,定会效法战国时期秦国华阳夫人和嬴异人的典故,从诸皇子中找一人过继给贵妃。此人就是储君人选。届时还请姥姥再次援手!”
李俅说道此处,残忍一笑,用手指横着在喉咙抹了一下。
彭婆婆点头。两人心照不宣。
谈完要事,李俅跪伏在地,给彭婆婆磕了三个响头,道:“若父王荣登大宝,俅儿定将姥姥接入东宫,侍奉终生,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