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厅大门刚一打开,费小怜又是宫装在身的威严贵妃,朗声喊院落里的小太监说:“将鸡蛋篮子给了这贱婢,我汴京朗朗乾坤,哪里来的什么辽人兵临城下,且即便有了,但嘴如此不严,定该拔了舌头。”
“娘娘饶命,婢子句句属实。”陈秋娘朗声求饶。费小怜却是朗声喝道:“宝莲你还不进来将这乱嚼舌根的贱婢拉走?”
这话音刚落,在阴影里就走出了一个绿色宫装的女子,神情颇为傲慢,慢吞吞地踱步过来,问:“可要先拔了舌头?”
陈秋娘心中直接将这女子的祖宗问候到了类人猿时代,面上却是十分惊恐地求饶。费小怜冷冷地说:“你既是本宫醉香宫的人,须知我吃斋念佛,不忍杀生,亦不喜醉香宫中染上罪孽。”
“贵妃若是不喜,婢子出去行事便可。”那女子甚为毒辣地建议。
饶是她陈秋娘前世今生的修养都还不错,也不得不在心里爆粗口,同时盘算着如何先下手为强。
费小怜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嗖”地将一个烛台扔过去,喝道:“你这贱人,狗仗人势了。”
“贵妃还是收敛点。”那女子出言不逊。
陈秋娘还真想直接就对付了这女人,但一来不知其深浅,二来在这里动手会给费小怜带来危险,自己也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贱人,你敢威胁本宫。”费小怜恨得牙痒痒,拔剑就要上前。
那女子轻轻一闪,躲避过费小怜一剑,而后将她手中长剑夺下来,整个手法干净利落。陈秋娘瞧那手法也不是个等闲之辈,她自己若用武力出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若是用上些别的手段,智取一下还是可以的。
陈秋娘分析了形势,立刻就扑上去抱着费小怜的衣裙,哭诉:“娘娘是婢子嘴贱,没能忍住。祸从口出,犯了大忌,死有余辜,娘娘就不要再为婢子伤神了,婢子的命本就低如尘埃,随了婢子去吧。”
“你这说的甚胡话?你也不过人云亦云,来此忍不住告知本宫,到底也是一片好心,罪不至死,难道本宫竟不明白么?”费小怜想要伸手扶她,但怕事情更加不好收拾,会让陈秋娘落入赵氏兄弟之手,于是就站在那里端着贵妃的架子了。
“有娘娘这句话,婢子死而无憾。只求往后,娘娘能为婢子念两段佛经,助婢子早登极乐。”陈秋娘一边说,一边又嘤嘤抹泪,尔后对着费小怜郑重其事地叩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提了篮子大步往外走。
“秋娘。”费小怜喊了一声。
陈秋娘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身子瑟瑟发抖,那眸光却是异常平静。费小怜看她的眼神,想到王全斌都被她算计在内,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宝莲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吧。再说了,她是那个小子看中的女子,是张氏这一代的当家主母,若没有点斤两又如何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呢。
费小怜思绪翻涌,暗暗地安慰自己一番。
“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陈秋娘问。
费小怜虽担心这孩子,但越发觉得她不会输给宝莲,便摆了摆手,说:“你且去吧。”
陈秋娘没再说话,提了篮子与那宝莲走出了醉香宫。醉香宫所在地十分偏僻,人迹罕至。安排的侍卫本来就很少,再加上赵廷美早上调派了一些去别处,这醉香宫周围此时此刻基本就没有侍卫了。至于太监宫女基本都不往这边来。
其实,醉香宫这边就是冷宫。若不是皇上隔三差五来醉香宫看望那个费贵妃。这边还没有现在的人气的。不过,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这里花木葱茏,藤蔓垂络,鸟雀自在,安静得很。
从醉香宫往御膳房走,要跨越大半个皇宫,期间走的都是廊檐园林。虽北地春日才解冻不久,但到底是树木众多,所以这一路上基本看不到一个鬼影子。
那叫宝莲的女子亦不说话,只手中持剑,跟在陈秋娘身后,保持着约莫两米的距离。陈秋娘知道这两米距离是宝莲手中那把剑可控的范围,若她有任何异动,宝莲可瞬间取了她性命。不过,陈秋娘并不担心,因为之前她与费小怜在屋内挺久,这宝莲定然是想套出什么的。
两人皆没说话,走了一阵,在一处废旧的宫殿前,宝莲喊:“站住。”
陈秋娘便站住,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她。大约是看到她眸如秋水,并没有一点的畏惧与恐惧,宝莲略略蹙眉,动了动鼻子,讽刺说:“果然是可恶的老鼠,说,你来此何为?”
“你又是什么货色,胆敢如此跟我说话。”陈秋娘毫不掩饰地说。
宝莲一听,一柄长剑“唰”地出鞘,寒光闪闪的剑尖指着陈秋娘,说:“你既不识抬举,我就此结果了你。”
“我既敢来,就不曾怕你这等货色。再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未曾在我不知你底细时,一击必中,就断然不可能赢。你这段路白走了?”陈秋娘冷笑。若是先前在醉香宫这女人就动手,她也没把握,但这走了这么一段,她鸡蛋篮子里的粉末药物已在风中飘散。这种具有强烈致幻作用的粉末是她师父特制的,只需吸入一点,就会出现强烈的幻觉。而且这并没有解药,只能等药性过去。
师父对她的训练,就是不断对她用药,然后由她来控制心智,分辨眼前景象的真假。所以,久而久之,她对这药有了抵抗,再者,这女人一直走在她身后,而风就是往她那个方向吹的。